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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里算账,糖坊酒坊生意这么好,都是集体的。钱也是给大家的。就算只有五分工,那来娣一天差不多也能挣一块钱,一年365天,那就是365块。10年下来,可不是3650块钱了吗?
有了这钱,她还怕盖不了房子,讨不到儿媳妇?
况且等知青们走了,来娣还上啥学啊?恁大的姑娘,不嫌丢人嚒,当然得一门心思地上工,肯定能拿10分工。乖乖,到那个时候,3650块钱的两倍是多少来着?反正是很大一笔钱。再加上她嫁出去的彩礼钱,说不定也是万元户哦。
“蓝头巾”越想越高兴,对着女儿都露出了笑脸:“你听话,明天就过来上工!”
说着,她就要拽着女儿走。
“慢着!”田蓝抬手,眼睛扫过二柱和长平,“你俩跑趟腿,把大队书记还有小学校长都请过来,以及来娣的父亲还有叔伯,全都叫过来做个见证。”
“蓝头巾”有点慌,直觉不妙:“干啥呢?有啥好见证的?”
田蓝一本正经:“当然是见证咱们现在约好的条件啊。我们只收中学生,如果来娣中断学业,那就违反了约定,当然不能继续在这里上工。”
二柱已经迈开腿,只在风中丢下一切:“我马上就喊他们过来。”
剩下的知青也跟着跑:“兰花花你放心,保准一个都不少。”
“蓝头巾”慌了,下意识地寻找丈夫的身影。这么大的事情,她得跟她男人好好商量一下。不然到时候他们都没合计出主张,岂不是要被这些知青牵着鼻子走。
“哎哎哎,你们别跑了,我自己回去喊她爹。”
田蓝压根不拦人,悉听尊便。
她转过头,看了眼来娣,声音平静无波 :“别人说你笨,你就听着,一句话不会为自己讲?”
来娣又缩着脑袋,跟个鹌鹑似的,一声不吭。
秀秀看不下去,替她解释:“花花姐,你是不知道她妈那人,就是个泼妇!打起来娣往死里打。她是被打怕了。”
田蓝冷酷无情:“你不会反抗啊?别人打你你就受着,那打死你你也是白死一场。你爹妈能有多厉害?比日本鬼子还厉害呢?日本鬼子的刺刀在你面前,你就白白受着,不晓得拼死反抗?”
来娣嘴唇嗫嚅:“那是我爹妈啊。”
天底下的规矩,爹妈打儿女,儿女自然只能受着。
田蓝一声冷哼,直接“呸”出声,拿出了造反派混不吝的劲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爹妈怎么了?爹妈做错事也要反抗。按照你这个道理,天地君亲师!你是不是得跪在他们面前过日子?社会主义新中国,居然来这一套。我看你小学三年白学了,脑袋瓜子是浆糊!从今天开始,晚上也在这里学习,不让你好好学点道理,走出去都丢我们的人。”
秀秀叫田蓝一顿吼吓得不轻。
还是英子反应快,立刻拉起脑袋都要垂到地上来娣,满脸严肃地强调:“听到没有?你要是学不好,我们这里也不能收你。”
赵来娣战战兢兢,她要是不能留下来。她爹妈能打死她。
田蓝却有一颗冷酷的心,完全不理会她的哀求:“天助自助者,你自己站不起来要当烂泥,别人也没办法把你糊上墙。好好学道理,一把年纪了,17岁的人了,还要当自己是7个月大的奶娃,不会用脑袋思考吗?7岁的人都晓得想道理了。”
来娣被吓得又不敢哭了,只缩在边上小心翼翼地抹眼泪。
赵家沟连电都没通,晚上本来就没事,何况猫冬时节。丁点大的事,大家都要跑出来看热闹。
几个知青一跑,回来时,身后跟着的就是浩浩荡荡的大队伍。几乎大半个村的人都过来了。
田蓝瞥了眼陈立恒,后者立刻站出来。
没办法,本地就这样,或者说千百年来,整个华夏大地都这样。一家人,除非男的站出来发话,否则任何人说的话都不作数。
田蓝不会纠结这点细枝末节。历史的进步是螺旋式的,而且需要时间。
其实劳动人民更现实。以她当年在聚龙山根据地做农村工作的经验,老百姓的理论极为朴实,谁能为家庭作出更大的贡献,准确点讲就是挣更多的粮食和更多的钱,谁说话的声音就大。
那时候他们办丝厂纺织厂,因为工作性质特点,所以大部分工人都是女性。
本来农村的规矩是女人要负责照应家务伺候公婆抚养孩子。但因为这些女工月月都有工钱拿回家,比种田的利润高。所以根据地范围内的家庭模式就发生了转变,男人不仅种地,还要负责照应家务。原本儿媳妇服侍婆婆的规矩也变了,婆婆反过来得帮忙照应孩子,甚至还得帮儿媳妇干活。
这种情况要让老夫子看了,肯定得叹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但当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甚至被认为不应该做家务的男人也没造反。
为什么?因为他们的妻子挣钱多啊。妻子去厂里做工,能够挣到更多的钱,家庭生活条件也随之水涨船高。比起实实在在的好处,老祖宗的规矩就不值钱了。
所以,即便没人有空在他们耳边天天耳提面命,男女平等,女人也顶半边天;用你的地位也切切实实地提高了,可以说充分体现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田蓝相信,赵家沟也会走向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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