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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了,星河荡漾,摇成一片绚烂的天。在酒锅前呆久了,人似乎也醉了。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二天,田蓝起得有点晚,陈立恒已经做好了早饭——玉米面发糕。刚收了没多久的玉米磨出的粉带着香甜,配上一碗蛋花汤,这伙食,赶上干部待遇了。
田蓝老实不客气地吃完,一抹嘴巴,起身出门。
陈立恒收拾碗筷,看她要走,就喊了一声:“你先别急着去,等我过去蒸高粱壳子。那个分量重。”
田蓝摇头:“我不去仓库,你自己看着弄。我去找趟大队书记。”
“干啥?”陈立恒奇怪,“他不找你,你还找他,不闷声发大财了?”
田蓝一本正经:“发财也要成本啊。秀芳他们都要走了,就咱们两个人,怎么能做大做强?”
摸着良心说,他们酿的酒品质真的一般。也就是现在酒属于紧俏物资,没票根本买不到,所以乡亲们才不挑。你再往后面数个10年20年,不,等到分产到户,粮食没这么紧张时,这酒就没人稀罕了。
既然要打时间差,那就必须得趁着这空档,赶紧把架子搭起来啊。
陈立恒放下了手上的碗筷,擦擦手道:“那我跟你一块去吧。”
田蓝的性子太急,让她等自己收拾好碗筷,她肯定不乐意。
田蓝想了想,干脆和他一块清洗锅碗:“你去也行,不然大队书记肯定要说我自作主张,还得再找你,反而白耽误时间。”
她心里有数的很呢,别看妇女也顶半边天喊了几十年,在乡下,一家人只要男主人不开口,其他人都发话也不作数。
两人快手快脚,洗了碗刷了锅,泔水蓄在陶缸里,准备后面喂猪。擦干手,两口子一块儿上大队部找领导去了。
幸亏他俩来得不算晚,大队书记正要出门去挖水渠呢。他是正儿八经和社员打成一片的干部,即便没人要求他劳动,他也以身作则带头干活。
看到田蓝和陈立恒,大队书记疑惑:“你俩改主意了,准备现在就走?申请写好了吗?拿回来吧,我给你们签字盖章。”
田蓝摇头,笑眯眯的:“叔,我们还是打算留在村里复习考大学,所以来请你帮忙了。”
大队书记满头雾水:“你们考大学我可使不上力,又不能推荐。你们要请教老师的话,去公社高中试试,说不定还有老师没走。”
公社高中也是前几年才建起来的,学校老师也同样从城里下放而来。因为高考取消了10来年,所以高中没有升学压力,老师和学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就说大队书记家小儿子吧,在公社高中上学时,他们的化学老师一学期只过来给他们上了两堂课,两堂课将一本书过了一遍,能听懂就听懂,听不懂拉倒。全班基本就没人能听明白化学讲的是啥玩意。
就这样,回城政策一落实,讲课的老师也都走了。老师不够,今年公社高中就不招生了。剩下的老师,几个学校合并为一个,到别的公社去教书了。以后他们赵家沟的孩子想上高中,除了住校还是住校。
因为这个,大队书记对他们留在村里考大学的事,其实真不看好。
可他架不住人家知青自己信心十足啊。
田蓝一本正经:“叔,这事儿只能你帮忙。我和老九寻思着,现在我们也没老师,想自己复习的话最起码得有书吧。可书多贵呀,一整套下来估计得大几十呢。而且,光有书也不行啊,还得有资料。现在资料也贵,我们请人从城里给我们寄过来,除了买资料的钱之外还得掏邮费吧。这么算下来,没钱根本没办法复习。”
大队书记深以为然。读书本来就是烧钱的买卖。他家几个孩子都上了学,饶是他身为赵家沟的一把手,也为学费书本费愁晕头,实在太花钱了。
随便学学都这样,何况要准备考大学呢。文曲星的身上冒的金光,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大队书记没辙:“那你们找我更没用啊,他们赵家沟的情况你们也清楚,哪个生产队的工分都高不到哪去。我又不是神仙,上哪变钱去?”
陈立恒听到这儿,已经明白妻子的用意了。
果不其然,田蓝笑容满面:“我们自己已经琢磨出挣钱的门路了,但还得叔你点头啊。我们想来想去,唯一有的能挣钱的手艺就是养猪和卖酒。但养猪的话,一年才能出一栏猪,等明年杀年猪的时候,我们早就考完了,根本等不及把猪换成钱。所以,就只剩下卖酒一条路了。”
大队书记头都要炸了,兰花花是咋回事啊?以前多乖的女娃子,从来不惹事儿,现在怎么一茬接着一茬,没完没了了。
他板着脸,义正辞严:“不行,你这是搞资本主义这一套,哪有私人卖酒的?”
陈立恒福至心灵,在边上帮腔:“没说是私人啊,是我们大队自己的产业。”
他掰着手指头数,“叔,你看,咱们大队有豆腐坊,有粉坊,为啥不能搞个酒坊?”
大队书记都要暴躁了:“那不一样,酒坊要浪费粮食的。”
陈立恒奇了怪了:“那豆腐坊用的不是大豆,粉坊用的不是山芋吗?”
“还是不一样!豆腐和粉条粉丝都能当饭吃,酒能当饭吗?”
田蓝笑道:“那我们也没用粮食呀,谁拿高粱壳子当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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