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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员们都意动了。在眼下的农村,酒和烟都是硬通货,限量供应,大家又都用得上。买不到香烟的人普遍可以自己卷烟叶,买不到酒的人可没法子不用粮食来酿酒。
立刻有人站出来要求试喝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现在人当真朴实,压根不好意思占别人便宜。说是喝一口当真就一口,一竹筒酒传下去,到最后,居然都没喝光。
最先要求品尝的人开始下订单:“给我留三斤,我回家拿酒坛子。三斤啊,我家要起房子。”
村里人起房子基本上都是泥巴屋,自己打土坯,屋子也盖不大,一天就能成型,然后上面覆盖芦苇和茅草,做屋顶。
这种活都是秋收秋种过后做,一来错开了农忙,大家伙儿能空出手帮忙。二来秋冬雨水少,泥土胚不容易被雨水泡散。
盖房的人家虽然不掏工钱,但按规矩要给来帮忙的人准备吃的。上不了鸡鸭鱼肉,起码菜里有油,汤里有蛋,桌上的饭管饱。如果再来一瓶酒,那就没话说了。
他一开这个口,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跟着订酒:“我也要,我家也起房子呢。”
泥巴屋子虽然盖起来简单,但不经住。每年要翻新不说,隔了几年还得重新盖。所以每年秋收过后,村里到处都有人家盖房子。即便老房子还能住,儿子长大了讨媳妇,不也得起新房子吗?总不能叫新媳妇跟老公公挤一间屋。
赵家沟的社员也一个看一个呢。有人表态请人盖房子要请喝酒,其他人就得跟上。不然在村里落的没脸,主家面上无光。
有他们打头阵,15斤酒,你两斤,我三斤,他一斤,没一会儿就散出13斤。田蓝看剩下的一斤多酒,赶紧喊停:“好了,卖了,剩下的我们自己喝。”
大队书记这才暗自松口气。
虽然这两年大家懒得搞批.斗,割资本主义尾巴也不积极了,但毕竟规矩还在。小打小闹偶尔搞一次还行,要是长久卖酒,那就不成样子了。
他清了清嗓子,招呼要回家拿瓶子装酒的众人:“钱都带上啊。知青难得做回酒,别占人便宜,以后都没了。”
陈立恒看了眼田蓝,准备开口表示这酒常做常有。田蓝却朝他使眼色,让他别出声。
她挥舞着手上的钞票,招呼知青们:“走,买肉吃去,今天咱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知青们欢呼。
要知道这几年虽然粮食产量上去了,大家能糊弄饱肚子了,但肚里没油水呀,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两块肉。
他们下乡后吃的最痛快的一次肉还是死猪肉,都已经埋进坑里了,但因为其他知青点的知青来访,他们也知道那猪没大毛病,不过是偷吃玉米吃多了撑死了,所以索性将死猪挖了出来,砍了4条腿,直接炖了一大锅。
吃完之后,大家还后悔干嘛不把猪直接挖出来,好歹能多吃几顿。
现在,兰花花手上拿了6块钱呢,能买4斤不要票的猪肉的,还能再白搭一份猪骨头。
看着知青们欢呼离开,大队书记悬着的那颗心可算踏踏实实落回胸腔子了。看来这些城里娃娃就是想临走前吃顿好的,所以才挖空心思折腾。
不过他们可真是能藏,来他们住家沟这么多年居然还留一手,以往都没露过他们能不用粮食就酿酒。
大队书记张了几次嘴巴,眼睛一直瞅着大锅,希冀从中发现不用粮食就酿酒的奥妙。他有心想开口问,到底拉不下这个脸,不好意思白占便宜,只能含含混混道:“要是找到门路回去了,提前跟队里说一声。我不扣人,到时候该批条子批条子该盖章盖该签字的签字。行了,你们自己收拾吧,”
他又深深地看了眼装酒的木桶,转过身,毅然决然地走了。仿佛害怕自己多呆一秒钟,就扛不住资本主义糖衣炮弹的诱惑,直接被腐蚀了。
吴秀芳看他的样子好笑,对着大队书记的背影轻轻地啐了一口,兴高采烈地和田蓝商量:“兰花花,咱们晚上怎么吃?”
4斤肉啊,整整4斤猪肉,可以做一大桌年夜饭了。什么红烧肉、白切肉、回锅肉、水煮肉片、粉蒸肉、辣椒炒肉,每一道都是美味佳肴啊。
田蓝一开始还没啥感觉,她上辈子毕竟已经做到那个级别,国家在困难的时期,她的生活也比大部分老百姓过得强。所以穿越到1979年,她也没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馋的气息。
结果吴秀芳一报菜名,田蓝居然感觉自己口水分泌过盛了。妈呀,原来她活了三辈子,依然是个肉食动物呀。
当天晚上,知青点沸腾了。还搞什么回锅肉红烧肉粉蒸肉虎皮蛋烧肉啊,最简单的方法,白水煮肉切片,蘸大酱吃。原汁原味,配上大酱的咸香,那滋味,甭提了。
见多识广的田蓝和陈立恒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是我吃过最香的肉。”
其他知青也拼命点头。
没错,太爽了。他们终于过上了大口吃肉的日子。即便只有这一次。
田蓝下意识地冒了句:“怎么样?要不要留下来试试?以后顿顿有肉吃。”
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接她的腔,包括已经在农村娶了媳妇养了两个孩子的胡长荣都没吭声。
田蓝想叹气。
因为她知道即便回城之后,这些知青当中为数不少的人生活也不尽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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