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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天要亮了,大家才生出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恍惚。
她们差点死了,日本人会先奸后杀,她们又活过来了。想要残害她们的日本鬼子永远变成了尸体。
天色一点点地转亮,漆黑的江面都显出了温柔的色调。周老师回过神来,招呼自己的学生:“我们弄点吃的吧。”
从昨晚到现在,所有人都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田蓝点头,还加了一句:“都得吃饭,后面有的是硬仗要打。”
龚丽娜等人精神高度紧张的一夜,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差点当初哭出来,声音都哽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田蓝想回答她,起码得等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如果她想现在才1937年,一轮的时间太久,容易让人崩溃,她还是安慰一下姑娘们吧。
“等到了后方,情况稳定下来就好了。”
周老师也给大家打气:“没错,学校已经迁往长沙。我们到了长沙就好了。”
田蓝反对:“长沙未必能守得住,我们还得往更深处去。”
周老师犹豫:“等到了长沙再说吧,说不定还要迁往重庆。”
龚丽娜等人露出失望的神色,忧愁不已:“南京真的守不住了吗?这是我们的首都呀。”
田蓝不假思索:“守不住,要是能守住的话也不会失了上海。上海一丢,南京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不想再说下去,因为随着南京城的沦陷,很快就是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12月13日是国家公祭日。
她小时候去过大屠杀纪念馆,回家就做噩梦,还发了高烧。
田蓝给自己打气:“我认为去重庆未必是好选择。一来达官显贵集体蜂拥至重庆,重庆城能有多少地方给这么多人住?高官权贵都住不下了,又怎么可能给学校安排足够的校舍?二来大家都跑去重庆了,过去的人带不了什么物资,留在身边的基本上是金银细软。市场流通货品有限,钞票又过多,势必会导致物价飞涨,通货膨胀。我们过去的话,能不能维持正常生活都是两说。”
女师的学生接受的是西学教育,所学内容极广,金融学知识也有所涉猎。
田蓝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但是学校迁址于何方,并不是她们这些普通老师和学生能决定的。她们必须与大部队会合之后,再给校方提建议。
“那我们应当去哪呢?”龚丽娜开了口,突然间伤感,“偌大的华夏,还有一处能放下我们的书桌吗?”
田蓝安慰她:“肯定有的,薪火相传,中华民族永不灭亡。”
她抬眼看同伴,认真道,“我的想法是纵向深入,不要去大城市。大城市目标大,是日本人的首选攻略地。往西北方向去,那里贫瘠,日本人估计看不上。”
女学生们开始犯愁:“那里那么穷,我们怎么生活?”
田蓝笑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呗。你们想想看,全国人民都在往内陆地区迁徙,生产资料肯定严重不足,没有沦陷的地区都一样。到县城到乡村去,我们还有可能弄块地自己种吃的。要是留在城里,以后很可能连吃饭都成很大问题。生存第一要素就是不能饿死,其他的反而没那么重要。”
周老师断然拒绝:“不行,绝对不可以去,我们怎么可以去那种荒蛮的地方?”
田蓝奇怪:“深入农村,自己动手就丢脸吗?耕读是传统,好多大儒都是耕读出身呢。凭借自己的双手挣饭吃还是新时代的青年,真正跟旧时代决裂的青年。我以为大家读书都是要当新人,而不是继续吸食民脂民膏,当可耻的剥削者。”
周老师却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西北地区你们知道是什么地方吗?□□,共.产共妻,你们总听说过吧?你们这些姑娘去那里不是羊入虎口吗?”
众人惊悚,好几个人都面面相觑。
田蓝瞧着她们或严肃或紧张或恐惧的脸,哭笑不得:“你们谁看到真的共.产共妻了?不都是道听途说。政府宣传的屁话多了去,他们还说一夫一妻制呢,不照样公然娶姨太太?还是国军的将领。我呸!共.产共妻,我没见到,我差点变成姨太太给人做小却是真的。”
众人哑口无言,人家的切身遭遇,她们能说什么。
周老师安慰了句田蓝,又认真地劝诫:“虽然你遇见的事很不幸,但你不能因为个体遭遇而走向极端。国.军是有不好的地方,但不代表□□就是好的,很有可能他们会更糟糕。”
田蓝正色道:“老师,我觉得你是在戴有色眼镜看待他们。我们所听到的一切都是政府宣传的内容,但我们不要忘记,10多年前国父尚在时曾经明确提出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他这么说,当时的革.命政府也是这么做的。那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到底是谁变了?”
周老师皱眉道:“学生应当专注于学习,这些事情不是你们该关心的。”
田蓝正色道:“我明白,在你们眼中,知识分子应当专注于学术研究,不应涉足甚至不应该了解政治。但实际上政治关系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最基本的,如果没有暴力推翻满清政府的统治,政府提出废除缠足男女平等,以法律的手段确保了女性受教育的权利,我们别说昂首挺胸地上学堂,我们连自家大门都迈不出去,也别想读书写字,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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