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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蓝端正了颜色,认真看着大家:“我们有人手,我们有材料,那其他地方有吗?”
众人茫然,他们改造自己的冷浸田,跟其他地方有什么关系?
田蓝认真道:“我们上山改造低产的冷浸田,不仅仅是为了给部队给农场打更多的粮食,我们还需要成为样板,可以被别人模仿照搬的样板。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得用最小的代价,做最大的事。因为只有效益高,才可以大面积推广。我举个例子吧。”
她眼睛平视众人,“我听说过一个关于育种的案例,有一个地方他们的农业局历时三十年,经历了好几代人,终于培育出一种高产小麦。这个小麦的产量高,口感好,耐贫瘠也耐干旱,农民试种之后都很满意,但是它最后没有得到大面积的推广,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台下的学生激动起来,好些人大喊大叫:“是□□搞破坏,我们必须得造□□的反,夺他们的权,我们革命群众当家作主!”
他们喊叫的时候还狠狠瞪着赵老师,后者连头都不敢抬了。
田蓝无语,她完全没想到,大家会往这个方向想。真是时代特色啊。
她不得不开口维持课堂秩序:“不是的,跟这个没关系,是农民自己的选择。听我说完,种子是农业局培育出来的,这个种子很好,但是制种的成本一直没办法降下去。农民原先种的小麦一亩地收500斤,种粮价值5块钱。这个新的小麦亩产700斤,买种粮的花费15块钱。农民本来可以种三亩的麦子,现在只能种一亩了,他们自然也就不愿意选择这种昂贵的小麦种。”
台下人开始议论,高卫东皱眉毛:“可是多打了200斤小麦,那价值不止10块钱呢。”
其他人跟着点头,就是,又耐贫瘠,又耐干旱,还高产。那即便种子贵一点,也是可以接受的嘛。
田蓝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大家居然是这么个反应。
她刚才举的例子不是凭空乱造,而是她一位师兄亲身经历。师兄实习的时候,参加过这个项目,项目的主导方就是一个偏远地区贫困县的农业局。
比起高校和各个研究院研究所,他们的研究条件可以说相当简陋。
可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几代农业人仍然孜孜不倦地继续小麦育种的科研项目,最后评选时反响也很好,被认为是优质的小麦品种。
但就因为育种成本居高不下,推广艰难,最后这个项目还是夭折了。
毕竟半个世纪后,优良的小麦品种已经不胜枚举。几乎每种拿出来的都有自己足以独当一面的优势。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劣势都可以被无限放大。
但现在不同,现在优质的种子有限,所以大家能够忍受相对高昂的育种成本。
田蓝只好讪笑:“我说这个是因为要考虑投入成本跟收益的比率问题。成本越高,推广一件事就越艰难。咱们还说回冷浸田,挖塘的成本太高,投入太多,不容易为大家接受。除此之外,水面种植是一个新鲜的概念,除非亲眼见到,否则很难相信。”
她笑着强调,“当初我说在水上种稻子的时候,你们不也觉得是天方夜谭吗?”
但大学生们还是不想放弃,高卫东强调:“接受新事物都需要时间,只要我们的技术获得了认可,那么推广下去并不难。”
真是理想主义啊。
田蓝摇头:“请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现在觉得水面种植很简单,是因为我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资料,我知道要如何做这个事。无论是栽培基质的配比还是浮床的制作,这些我都可以手把手的教给大家。但是其他人没有这个条件,只能慢慢地进行。而且我们现有的被闲置的淡水面积很多,江河湖泊乃至鱼塘水坑,这些都可以用来做水面种植。我们无需把冷浸田都变成湖泊,然后再养鱼再种植,不适合现状。请大家注意一件事,搞农业生产一定要因地制宜,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效益。”
高卫东嘀咕了一句:“你石头上种菜也叫因地制宜吗?根本就不能长东西的地方。”
田蓝一本正经:“当然,丰富的光热资源本来就是植物生长所必需的原料。这件事情放在平原地区未必合适,但是戈壁滩交通不便利,自给自足是最方便的办法。”
下课时间到了,大家各自散开,三三两两回宿舍。其实就是两间屋子,男女生分开住。
田蓝去打水洗脸,虽然收工之后大家都洗过澡,而山上又不热。但睡觉之前不洗一个脸总不自在。
她打水的时候,听到旁边男生说话:“行啦,班长,随他去了。女孩子哪有不哭的?咱们班女生肯定都偷偷哭过,不过不好意思当着我们的面而已。女孩子嘛,肯定都想家的。”
田蓝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直觉告诉她,他们讨论的对象是自己。
果不其然,另一个男生也跟着说话:“就是,你干嘛还挖空心思搞什么藕塘,想种莲藕,然后证明咱们三江农场不比宁甘差。有什么意义呢?她觉得这样好,就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嗐,算了,安不安心她都得待着。她要是能跑早走了。”
高卫东老大不痛快:“行了行了,不说了,也不是要为她一个人种莲藕。你们不吃啊?农场的藕塘又不能挖,我们只能挖野藕,那还不如自己种藕呢。”
男生们吵吵嚷嚷,愣是在晚风中又冲了一把澡,然后才说说笑笑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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