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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忠江勉强说了句没事,结果他弟弟哭了起来:“我妈不是特.务,他们欺负人!”
杜忠江吓坏了,赶紧捂住弟弟的嘴巴,苦着脸央求众人:“我弟弟吓到了,你们别当真。我妈没事,就是不放心我,让我弟过来跟我做个伴。”
大家都觉得不对劲,可是人家明显不想提,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直到此时,知青们都没有意识到一场风雨已经降临。
因为他们都知道杜忠江的家庭背景,也晓得由于那个父亲,他们母子都活得相当艰难,总被怀疑是特.务。
嗐,其实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不就是一个陈世美抛妻弃子的故事吗?秦香莲跟两个孩子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替陈世美赎罪呀,太不可思议了。
还是众人回到宿舍,徐文秀拧开了收音机,大家听着里面的新闻,才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
小姑娘们面面相觑,个个都有一肚子话想讲,却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到最后,还是戴金霞招呼大家:“早点睡吧,明天咱们还得割麦子呢。”
众人赶紧爬上床。
田蓝既惊讶大家的反应又觉得好像理所当然。
毕竟最早投入这场运动的核心人物其实基本上是级别较高的干部子弟,已经享受着诸多政治社会特.权的他们并不欢迎普通民众的加入。
毕竟假洋鬼子怎么会允许阿Q革.命呢?就像农民不配拥有帅哥,建功立业的机会,当然也不属于普通人。
田蓝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还是灰色呢,所有人都自觉主动地爬起床,简单整理之后,列队去食堂吃早饭。
杜忠江也带着他弟弟出现在食堂,看到同伴时,他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田蓝主动跟他们兄弟打招呼:“饭票够不够?我这边有。”
杜忠江脸上立刻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拼命点头:“够的够的。”
冯祥生等人不知道是尚未搞清楚情况,还是对于杜家人的遭遇并不赞同,依然像正常招待同志的弟弟一样,笑着邀请他们兄弟:“赶紧坐过来吃饭,一会儿还得下地呢。”
高连长也进了食堂,他瞧见杜忠江的弟弟时,只问了一句话:“下过田吗?”
杜家小弟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他支支吾吾道:“我摸过螺蛳。”
周围人轰然笑出声,跟平常的气氛同样欢快。
杜小弟像是猛然回过神来了,赶紧强调:“我可以学,我不怕吃苦,我也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扎下根。”
这下众人不笑了,全都看高连长的脸色。这也许也是时代特色,大部分人的政治敏锐度都相当高。
高连长微微点头,可有可无地冒了句:“那你今天跟着一块干活吧。”
他也没说这种干活是临时性质的还是考查性质,合格了就可以长期留下来。
杜家兄弟当然没有胆量问。田蓝估摸着这事儿也不是高连长能够做主的。所以谁都没有开口追着高连长,而是都面带微笑的欢迎杜小弟的加入。
戴金霞作为女知青队伍里的隐形领导者,还积极释放了自己的善意:“你先跟我们一块儿打麦子吧,等熟悉了,再让你哥带着你扇麦子。你哥这么聪明,你也肯定不差。”
杜小弟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高连长看了他们一眼,催促道:“快点吃,趁着天凉快,早点干活。”
宁甘地区气候干燥,收割掉的小麦也不需要再专门晒场,然后才能脱粒。只不过早上露水重,她们还要等到差不多中午才开始给拖粒机送麦子的活。
那上午这帮姑娘干什么呢?当然是收割麦田四周边缘的小麦,好方便到时候掠子大展神威呀。
杜小弟一开始还拘束,后来割起麦子就有模有样了。等到红太阳变成金太阳,开始夏天的味道时,他都已经围着田埂割了一排麦子。
跟他们一块儿下田劳动的农场职工瞧见了都竖大拇指,夸奖道:“哎呀,不错不错,你哥哥是个能娃娃,你也是哦。”
杜小弟受宠若惊,支支吾吾道:“我一定好好学习!”
他话音刚落下,前面就传出嘈杂的声音。一队人压着一个人,嘴里吆喝着什么。
大家已经顾不上仔细辨认吆喝的话语,因为他们已经认出被押着的对象是农场子弟中学的孔老师。
天哪!孔老师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怎么能给她剃阴阳头呢?她犯了什么错误?
孔老师跟知青们熟识,还是正月里的事。农场安排知青们集体学习,孔老师就现身说法,把自己的亲身经历向大家阐述人生道路应该由自己选择的道理。
她出身也不好,她家里是开药铺的。50年代宁甘农场建立,她报名参加支宁。但是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刷了下来。她不服气,就自己坐着火车,冒着被查是盲流的风险,跑到了宁甘农场来。
当时百废待兴,各个地方都缺人。她有文化,政府原先是想让她去机关的。但她本人是师范大学毕业的,喜欢教书,所以就进了中学。
又因为她在教学上兢兢业业,表现出色,组织主动找她谈话,后面她又入了党。
正是她,告诉大家,起码在宁甘农场,大家才不管你是从什么家庭里头出来的,大家只看你是怎样做事的。
杜忠江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看着被推着跌跌撞撞往前走的孔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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