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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笑嘻嘻:我瞧着妹妹身子未免单薄,想是有些弱症在身上,合该用人参养荣丸补身才是,祖母不是正在配药么,正好配上几丸予妹妹服用。
黛玉眉毛皱得更紧了。纵然再文雅,此刻也不由想问:此人莫非脑中有疾?
药是能随随便便吃的么?
她垂着眼睑懒得理会,只答贾母的话:幼时身子不好,倒是把药当饭吃。后来请了名医,这些年细细调养,倒是好了许多,如今也不常吃什么药,只是吃食用度注意些罢了。
贾宝玉又道:那如何使得,扬州能有什么好大夫,祖母,你快拿了帖子去请王太医,细细给妹妹诊过脉才能放心。
黛玉:
贾母点头:合该如此。
黛玉:
直到这一刻,黛玉终于确认了一路上若隐若无的感觉,贾家在轻视她。
或者说,轻视林家。
在他们看来,林家给女儿准备不了多少行李,吃不起人参养荣丸,也请不到什么好大夫。纵使父亲官至二品,荣国府却只有二舅舅做了个五品员外郎,在贾家女眷眼里,林家还是不如贾家。
哪怕他们没有恶意,黛玉也只觉得遍体生寒。外祖母固然亲近,但她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林家和父亲,决不能让他被轻视非议。
黛玉笑了笑:劳外祖母操心,原给我调理身体的也是太医,一开始是黄院判,后来换了郑太医。
贾母脸色一僵:黄院判自是好的,郑太医医术也不错。
至少比王太医好多了,这些年因为胤祚,太医院厉害些的太医,黛玉差不多都知道。却从没听说过王太医,想来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黛玉是故意说出来的,她本就是玲珑心肠,先前没意识到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自有办法不叫人小瞧林家。
她悄悄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一嬷嬷捧着个匣子越众而出,笑道:叨扰府上,姑娘在府上暂住,万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这是五千两银票,权作这一年嚼用,还请老太太收下。
快收起来!贾母脸一沉,我自己的外甥女,来家里住着还要拿钱?没有这样的道理,你们这是打我的脸呢!玉儿,快让人收起来,难道连你也要与我生分了不成?!
黛玉心里一叹,知道这样会叫外祖母伤心,她原也不打算拿出来,只是如今却不得不给了。
黛玉靠在贾母怀里抿嘴一笑:父亲的事,玉儿如何能插手?不过父亲既想孝敬外祖母,您老人家又何必推辞呢,岂不是令父亲伤心?
不成,不成!,贾母直摇头,但凡换个时候,黛玉这么说了,她便是受了也无妨,偏偏这时候不行。
是的,贾母也意识到自己和宝玉方才的话有问题了,生怕黛玉因此吃心,因而无论如何不肯接受。
黛玉无法,再坚持下去真的要伤了情分,她只能道:既如此,便只当外祖母给我的零花吧。
这才对嘛,贾母拉着黛玉的手拍了拍,一家子骨肉,不必算这么清楚,可记住了?
是,多谢外祖母教导,黛玉依偎在贾母身边,笑道:只是另有一件事,外祖母可得允了我才好。
贾母笑呵呵道:你且说说。
祖母既不肯要银子,就允了我自己开火吧,黛玉说完,见贾母不甚赞同的样子,笑道,这却不是与您生疏,只是我这身子,吃用上需格外当心些。
她细细说了平日怎么吃:不能不吃,也不能多吃,一日三餐需得准时,但也不必拘泥时辰,饿了加餐就是,说是少食多餐,正是养身子又不累肠胃的法子。入口的东西更是讲究,每餐五谷杂粮、蛋肉菜蔬一样不能少,辛辣不能吃、油腻不能吃、生冷不能吃,寒凉不能吃,就连茶也不能喝,只能喝特制的饮品。光是为着我,父亲就请了三个厨子,当真是琐碎又麻烦。
这些饮食计划都是胤祚和太医商量着制定的,黛玉每每想起总是心中温暖,故此丝毫不觉得麻烦。然而眼下说出来,一屋子的人却听得直咋舌。
贾母笑道:正该如此,玉儿切莫嫌烦,好好爱护身子才是。既如此,你就自己开火也罢,叫厨房每天送菜肉给你。
黛玉只笑,却决定回头还是自家买食材。
双方谈妥,气氛又逐渐融洽起来,贾宝玉原本缩着脖子不敢说话,见状松了一口气,笑道:方才我便瞧着妹妹眼熟,倒像从前见过似的。
贾母笑道:胡说,你何曾见过她?
黛玉一直没看宝玉,如今看去,竟也觉得眼熟,但她对此人实在不喜,心里并无触动。只是想起当初师兄似乎也曾对爹爹说过类似的话,不由抿唇笑了笑:我与父亲有几分相像,二表哥许是见过父亲吧。
这倒是,宝玉以前确是见过女婿的,只是那时你还小,难为现在还记得,贾母只觉得孙子果然聪慧,心里欢喜不已。
贾宝玉见黛玉笑了,不由更为痴迷,呆呆问道:妹妹可有表字?
不等黛玉回答,又道:若是没有,我送妹妹一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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