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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元夕之后,新帝顾趋尔不知何以通了仁性,一改往日严苛标准,文臣武将多蒙拔擢,燕鸣湍更以弱冠之龄升任锦衣卫指挥使。
非但如此,顾趋尔饮食起居间也起了些微妙的变化,御膳添了两三道偏甜的菜式,甚或加了顾趋尔从不进的糕点,私库里无用武之地的亮色绫、罗、锦、纱、縠、绢……黄白红绿流水般送往尚服局,裁出一件件巧夺天工的衫裙。
他开始不分白日黑夜时时出宫,谁也不许跟着,连暗卫都被勒令出了皇城便止步,归来后丝毫不见倦色。
也会在批阅奏章时出神,笔尖舔饱了赤色,却悬空迟迟不落,不慎便教朱砂污了丝帛。
尽管他从不外宿,可近身之人多有猜测,或许这位铁腕冷血的新君当真在风月场上栽了跟头,一朝坠入情网,连冷厉如刀的轮廓骨相都攒出几分难能可贵的柔和来。
燕鸣湍对此并无感触。
皇帝动不动情、成不成婚,与他何干?
直至崇兴五年九月初一,顾趋尔彻夜未归,好在他给锦衣卫递了信,倒未曾造成天子下落不明的稀罕事。
燕鸣湍于当日质明时得了顾趋尔的暗信,命他送身常服去……去……
——北河沿大街,落襟楼后庭,拣月阁。
燕鸣湍第二次正大光明地踏入拣月阁,皂靴踏着光可鉴人的楼梯发出「橐橐」钝声,只觉每一下都实实踩在他心上,碾得他几近窒息。
终其一生,燕鸣湍都不敢回想自己见到顾趋尔衣着完好却皱成一团,颈上小狸奴乱挠出来一般的抓痕纵横、甚至仍在向下延伸时的心情。
顾趋尔实在很快乐,甚至无须仔细辨别,因他眉梢眼角的春意简直漫溢而出,这样的神采奕奕衬得燕鸣湍跟一捧锅底灰似的黯然失色。
既是送的常服,便知顾趋尔今日必定罢朝,眼见对方接了衣裳便要再会檀郎,燕鸣湍心中那股油烹之感几乎将他洞穿,他终是忍不住道:“陛下心中所爱……便是寒阅公子吗?”
顾趋尔全然不知他对卫寒阅的绮念,可谓蠢钝地警告道:“他比有身份的王公贵胄强千倍万倍,你切勿因成见而轻视他,否则朕摘了你的脑袋。”
“卑职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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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寒阅近日总有被人尾随之感。
只是每每回头总逮不住,他倒未觉得恐惧,因那目光虽锋锐如鹰隼,却并无半分恶意。
某日他随口将这一茬向顾趋尔提起,男人骇得几乎魂飞魄散,脑中闪过一万个他这样天真美好的小郎君遭歹人觊觎的血腥故事,故而接下来一段时日顾趋尔与他犹如连体婴一般寸步不离。
卫寒阅:“……”
他终于不堪其扰,将顾趋尔赶回宫里去且七日不许再来,并严令他撤走暗卫,不许监视自己的行踪。
顾趋尔垂死挣扎,然卫公子郎心似铁道:“你若不应允,往后禁入落襟楼。”
可顾趋尔委实不放心他,直至卫寒阅答应自己由燕鸣湍保护时,方略略安心。
真可谓是老母鸡怕崽被黄皮子叼走,故而亲手将崽送进黄皮子窝里。
彼时的顾趋尔尽管未曾察觉蛛丝马迹,可捍卫伴侣的本能仍在,是故他又对燕鸣湍做了一番毫无用处的叮咛。
譬如卫寒阅虽生得好看,但不许盯着他瞧,又譬如不许近卫寒阅三尺之内,再譬如任何可疑人员能近卫寒阅三尺之内的务必回禀云云。
燕鸣湍自是一条都未能遵守。
然七日分明已过,可每逢顾趋尔不在时,燕鸣湍仍继续跟着卫寒阅。
这便不在卫公子容忍范围内了。
这一日司抒臆邀卫寒阅去侯府看新生的小马驹,卫寒阅兴致盎然,可眼见燕鸣湍又要跟上,便颇有几分不虞,眉目也疏离下来。
“燕指挥使若想见我,劳烦规规矩矩给落襟楼交银子,而后等在拣月殿外,可没有白占便宜的道理。”
卫寒阅如此说不过是托辞,谁知当晚阿凫递上来的红笺里竟当真写了燕鸣湍的名字,且银两足有行价的十倍之多,足见对方势在必得。
“呃……”卫寒阅委实怀疑——以锦衣卫那点微薄的俸禄,燕鸣湍是否做了什么贪赃枉法的勾当,才攒下这许多?
但总归拿人手软,那便弹罢。
燕鸣湍嫌平地离卫寒阅太远,索性仗着轻功跳到拣月殿窗下那一条抵着窗纱的梧桐枝上,听他转轴拨弦,指尖流泻一曲《海青拿天鹅》。
天鹅优雅,海青悍猛,可在卫寒阅的旷世妙手之下,他好似成了那离群索居、钢筋铁骨的怪胎天鹅,卫寒阅却是温柔纤弱、不胜风流的娇贵海青,可他心甘情愿断骨裂筋,永生为海青所俘。
纵使他并非海青爪下第一只猎物……亦绝非最后一只。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是新世界喽芜湖,不过下个世界的死囚部分并不多,主要是从旧王朝到新王朝的过程,没错这次是开国名臣-(涉及战争的所有部分家人们不要考据,就当是杰克苏金手指文学orz)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非典型死囚(1)
“我自是更欢喜你的。”
大阅广隆元年二月十四夜,太庙上空升起的黑烟与红光映亮了星月隐曜的幽暗长空,纵火之人显然熟谙禁中换岗规律,偏挑轮值之际下手,一小桶桐油泼下去,待潜火队的防隅军匆匆赶到时,前殿已几乎焚为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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