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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俩忙着争个高低黑白之际,躲在树荫下小憩的狸花猫懒洋洋地伸腿打了个呵欠。
因为当今皇帝喜狸奴,后宫中便从不驱逐这些小东西,宫女太监们更是不敢轻易打杀,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时间一长愈发养得像个祖宗。
这位祖宗正舒舒服服的午睡初醒,眼里乍见一只云雀飞过,它双目瞪如铜铃,立马窜上篱笆追鸟去了。
那扁毛畜生像是有意拿它当狗遛,飞两步停一下,逗得猫大爷火冒三丈。它在宫中作威作福多年,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立马来了脾气。
恰巧云雀停在了一口木箱上,狸花猫便拱起身,匍匐磨磨爪子,溜圆的眼睛蓄势待发——嗷呜一嚎扑将上去。
鸟在猫爪够到的瞬间展翅高飞。
而那口木箱却遭了殃,禁不住胖猫的摧残,哐当一晃,木板应声破开,伴随着凄惨的“喵”叫,一窝受惊多日的蜜蜂四散涌出。
商音:“若是依照前朝公主的行事,连面首都养得,我不过和一个翰林‘略’走得近些,又……”
隋策正听得要翻白眼,视线刚往旁一扫,就看到她脑袋后黑压压地飞出大片蜂虫。
此等场面只消望一眼便顷刻头皮发麻,满身起鸡皮疙瘩。
“商音!”
他蓦然顾不得多想,一把拽她过来。
隋策这一拉力道不轻,重华公主被扯了个趔趄,前额撞到他后背,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大群的飞虫便迎头“嗡嗡”落下,围得密不透风。
困在漆黑里的蜜蜂火气暴涨,又给铺天盖地的东风吹昏了头,比平日里更加有杀伤力。
许是商音怀中曾经藏过那只装蜜汁的瓷瓶,一时间竟都往她身上转悠。
“什么东西——啊!”
商音吓得不轻,先是惊叫出口,继而看清衣袍上拍死的尸体,“蜜蜂?”
“这不是……不是我们准备的吗?”
她伸手护住脸,拼命挥赶的同时居然还有心思可惜自己的计划。
“想不到这群蜂鼻子那么灵,早知道它们这样也能闻见,瓶子碎了我们也可以再试试。”
隋策一面给她挡虫,一面疾步后撤,闻言都快服了她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你那计划呢——说了叫你别乱挥!”
话音刚落,商音就感觉自己手背针扎似的一刺。
肯定挨了一记——没办法,人情急之下就给忘了。
也不知有毒无毒。
她心道不好,只好去催他:“你不能想想办法吗?……这东西到底哪儿来的!”
“我怎么知道!”
隋策言罢飞快瞥了一眼远处三角亭里批阅诗文的鸿德帝,接着迅速打量周遭环境。
外臣入宫,尤其武将,决不能佩戴兵刃,他手头如今是一件趁手的防具也没有。目光从花丛间仓促略过,蓦地又退了回来,钉在那些四季不败的茉莉花茎叶上,忽然灵光一动。
隋策先扯下自己的外袍,兜头罩住商音,随即旋步转身,自近处的花枝上利落地撸下一把叶片。
他五指夹着花叶,就着那些单薄的草木,暗器般朝四面八方射出。
很奇怪,他分明像是随意洒了一捧溪水出去,零落的碎叶就好似长了眼睛,裹挟着凌厉的劲风在漫天的蜂群里绞杀,快得像流星的残影,几乎叶无须发。
青年的双眸极专注地在四下流转,几息之间上百只蜜蜂成雨而落,落荒而逃的几只漏网之鱼他也懒得再管了,迅速收了动作,忙去瞧商音的情况。
“喂你怎么样?”
隋策把她从官袍下挖出来,公主殿下刚梳的发髻又毁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先别告诉她的好。
“没事吧,啊?”
“我不知道啊……”
一场兵荒马乱过去,商音脑子里还嗡嗡作响,根本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嘶……”
她就抽了一口凉气。
隋策扒开她的手,“来来来,让我看看。”
这时,在宫墙的青瓦花窗后,一个不起眼的黑影一闪而过。
*
重华府的北房内,因怕照明不足,今秋命小丫鬟再添了盏灯,自己则坐在床边,谨慎地拿银针给商音挑手掌和肩颈的刺。
这事情不便惊动宫里的太医,怕叫人查出什么,她只能简单地做了点处理,匆匆告退回府。
夜里一细看,肉中还埋着几根呢。
隋策戳在边上,见她每拔出一根,都十分明显地轻轻颤抖,想来是真怕疼。
他倒是全须全尾的,毕竟习武之人,通身没半点伤。
“呼……这让蜜蜂追着跑,确实挺吓人的。”
商音任由今秋照料着,口中诸多感慨。
倘若当时进展顺利,她保不齐也得挨一顿蛰,没有隋策护驾,八成伤势会更重些。
“刚刚云姑姑差人递来消息。”今秋手上不停,“好像是小太监被他干爹叫去帮忙,一时不察,才叫那野猫打翻了装蜜蜂的箱子。”
她蓦地顿了顿,去询问商音的意思,“依殿下看……要罚吗?”
重华公主听完,歪着脖颈没脾气地哎了一声,心烦道:“算了算了,算我倒霉,他也是顶着掉脑袋的风险,迫于我的淫威不得已接的这茬事,就别为难人了……呼。”
说着似乎是刺扎得深了些,挑出来时她不禁抽了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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