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的那几粒丹药很快便融开，一路顺着食道淌了下去。凡是它们经过的地方，都燃起一种灼烧感。
    荆婉容的胃很快便烧起来。她默不作声地捂着肚子，希望等下不要太痛，不然她又忍不住自残了的话，小师弟这样也帮不了她。
    她爬到栏杆边上：“不用你给我渡修为了，我现在……”
    她说到一半就发现自己眼前的东西模糊起来，周围的声音也像是被被阻隔了一道一样，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身体上的感觉也愈发迟钝，不要说是因为进阶而痛了，现在的她连方才胃里的灼烧感都感觉不到。
    元修文说过，他帮自己压制了过分涌动的灵力，这是那层压制的副作用吗？
    但是，真的不怎么痛了。这样一来，自己进阶也不会那么痛苦了……
    五感被削弱的荆婉容甚至轻松下来，她回忆起上次元修文引导她调动自己灵气与魔气平衡的方法，慢慢地重复着。
    魔气开始大量涌入她的身体，荆婉容渐渐压制不住，体内的灵力被勾动，又有再次沸腾的趋势。荆婉容额上冒出冷汗，她发现自己体内两者不平衡的根本原因是自己体内灵气已经没有魔气多了。
    可是隐为宗这个环境，她要去哪里找灵气……
    一股灵力忽然从手背处流进体内。荆婉容此时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试探着去摸自己的手背：“小师弟？”
    她好像摸到了什么，但感觉太迟钝，只是知道那里有个东西。
    “给你渡一点灵力，对我影响不大。”
    “……好吧，那你自己要注意。”这一点确实对他算不得什么，而且灵力一输进来，她就舒服了很多。
    荆婉容难得进阶这么轻松，她一边调整体内的灵气和魔气，一边把方才吞下去的丹药的力量一丝一丝地抽出来融入自己丹田。
    这个过程实在是有些枯燥，不过荆婉容早就习惯做这种事，也耐得住性子做。只是她还考虑到旁边的小师弟，忍不住开口：“你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
    荆婉容只能听清他说的内容，她现在看不见东西，也不疑有他。
    “大师姐，你修为进步很快。”
    荆婉容尴尬了一下，明眼人应该都知道她这进阶是怎么回事。
    “歪门邪道罢了。”
    “就算是歪门邪道，也少有进阶如此快的。”
    “我……”荆婉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修的是无情道……修这个的，好像就只有我和那个宗主，不知道是不是这功法本身进步就这么快。”
    “……无情道。那么，你的感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确实还有感情，方才对你说的话也都是出自真心。”荆婉容急急辩解道，但她嘴笨，也说不出多好听的话。
    “大师姐，你急什么……”晏从云笑了，“我是想说，如果真的不会为情所累，那也不错。”
    “啊啊，抱歉……”荆婉容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你还说羡慕我是天才，修为却眼看着比我还要高了。”他感慨道，“记得初见的时候，你才练气期。”
    “你那时候就已经是元婴了吧？”
    “是。大师姐，这么看你才是天才。”
    “我都不知道比你早修炼多少年了，你现在才多大，以后说不定进阶比我更快呢。”
    “以后……再说吧。”他声音渐渐小下去，“我困了……”
    “是累了吗？”修士一般不会困倦，除非灵力耗费大量，荆婉容感觉自己的五感几乎快被屏蔽完了，赶紧开口，“那你别给我渡灵力了，先好好休息一下。”
    “嗯……大师姐，可以像之前你从我幻境中出来做的那样，再做一次吗……”
    荆婉容恍惚回忆起那久远的事，她那时好像抚摸着他的头，和他一起睡着了。
    可是他头上现在应该很多伤……算了，既然小师弟想，那她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我现在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你把我的手牵过去，放在你头上。”
    “好了。”
    荆婉容轻轻地按照记忆里那样抚摸着。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不清楚手掌下的皮肤斑驳地覆盖着多少伤口，只是内心知道自己的触碰应该会给他带来额外的痛楚。
    “……大师姐，我很后悔，当时走的时候没有和你好好道别。最后一次离家出去游历的时候也是一样，如果那个时候和父母好好说了的话，或许也能察觉什么……”
    “没事的……”荆婉容无措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我那时，连晚安都没对你说。”
    “我不也没说么。没事，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荆婉容想起来，不觉得有什么。
    晏从云笑了一声。
    “我真的困了……”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上被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大师姐，我睡着的时候，你要握着我的手。”
    原来是他的手啊，她恢复了一点知觉，模糊感觉到是个细长的东西，应该是手腕。
    “好。晚安……小师弟。”
    “晚安。”
    一阵长久的沉默，荆婉容也不知不觉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她已经把那些丹药吸收得差不多了，而自己的修为却迟迟没有进阶，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她眼前忽然亮起来。
    视觉的恢复让荆婉容流出了生理性泪水，她捂着眼睛，手上传来自己皮肤的触感，还有睫毛扫过手指的感觉。
    嗯，触觉也完全恢复了。
    不过这里应该是幻境。荆婉容已经摸清了规律，似乎每次自己进阶都要走这么一遭，安静地等着。
    自己现在正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是一尊巨大的古佛，那雕塑垂眸看着自己，很是悲悯。周围点着幽幽的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老旧的味道。
    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不用看，荆婉容就知道是谁。
    “湛寂法师。”
    他上次骂她以情入道蠢，她还没搞懂自己为什么被骂了。
    “我为什么总是会看到这样的幻境？您这次又要对我说什么呢？”
    湛寂法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不似上一次那般恨铁不成钢，反而和她面前的古佛一般，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绪看着她。
    “知幻即离，离幻即觉。”
    “……什么？我知道这是幻境，可是怎么离开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湛寂法师没有回答，只是用那种哀怜的眼神继续注视着她。
    荆婉容不安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