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玲玲面带悲怆的望着眼前这个陪自己一路走来的男人，即便她已年近四十，也仍然无法淡定。
    她很清晰的看见刘正龙眼中满是对自己的怨恨。
    与另一个男人共同合谋害他染上毒瘾，又把他拥有的一切剥夺的干干净净，沦落到夜市里卖泥鳅，换做谁，都无法接受吧？
    她有些想逃避了。
    叶一诺却从旁边的烧烤摊位上借了一台桌子，点了上几百的烧烤啤酒，把众人拉到了一张桌子上。
    刘正龙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什么也没说。
    叶一诺抬手为他倒上了一杯酒，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截了当道：“你几年来卖泥鳅赚的钱，都是翟玲玲给的。”
    刘正龙胳膊肘一抖。他冷笑道：“所以呢？”
    叶一诺又道：“你落到这个地步，也是翟玲玲为了你好。”
    刘正龙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他猛地抬手扯住叶一诺的衣领，说道：“所以，我就要染上毒瘾？”
    叶一诺任由他扯着自己，平静道：“丢掉性命和染上毒瘾，你觉得哪个更惨一点？翟勇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他当了你那么多年的小舅子，还是干走私出身，你难道不懂？”
    刘正龙眼中怨恨更加强烈，他回斥道：“所以，我就要被弄出局？我就必须是个失败者？”
    叶一诺笑了笑，说道：“看啊，你心里都默认自己是个失败者了，这怪得了翟玲玲吗？如果不是她，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条马路上了。”
    刘正龙胸膛剧烈起伏，嘴角的胡茬几乎立了起来，他想抬手揍叶一诺，但察觉到赵明昊那冷漠的目光，却只能颤抖了几下身子，坐回了位置上。
    翟玲玲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她很想阻止叶一诺说出这些打击人的话，但又怕自己没资格而引起刘正龙排斥。
    叶一诺自顾自道：“翟勇死了，是不是你杀的？”
    刘正龙那瘦弱的脸孔讽刺一笑，说道：“你问问她，我有没有这个种？”
    翟玲玲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刘正龙却站起身子，对她摇了摇头，悲声道：“翟玲玲，你忘记了吗？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们没有关系了，这是你亲口拿着合同跟我说的，你还不懂吗？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到现在都是我活着的梦魇。你以为你在暗中帮我就能让我原谅你？你跟那个野男人睡在一起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不是什么伤疤都能一句话抹个干净的！我不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原谅你，永远都不可能！我恨死你了！我巴不得你和他一起被车撞死！现在他死了，你却来找我，为什么？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啊？”
    刘正龙赤红着脖子，呼吸万分急促。周边几名与他颇熟的摊主听到声响也望向了这边，带着满脸的好奇。
    把内心的痛恨用言语讲出来，是一件非常耗费力气的事。
    翟玲玲低着头，脸上的淡妆被几滴眼泪遍及，那年轻时一定嫩白的鹅蛋脸被皱纹所取代，她用袖子抹了抹眼角，低声颤抖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走。”
    叶一诺想接过话，但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佻的呵斥声。
    “走，走你妈！”
    众人转头望去。
    只见四名穿着紧身衣，洞洞鞋，染着一头紫色寸发的年轻混混朝着摊位走了过来，其中带头的男子更是嚣张，直接一脚踹翻了装着泥鳅的箩筐，并抽了刘正龙后脑勺一巴掌，叫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刘聋子，你他妈是聋子，别人不是聋子，老子喝酒喝的好好的，你叫那么大声，是你吗泥鳅卖不出去了？”
    其他三名跟班将叶一诺二人围了起来，用十分嚣张的眼神打量着他们，并道：“别他妈乱动，不然削你丫的！”
    赵明昊脚步有所动作，但叶一诺先一步压住了他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刘正龙脸色更加差劲，但还是把语气扭转了过来，放低姿态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将近十几岁的年轻混混，说道：“雷哥，我这不是没注意到你在这边喝酒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被称为雷哥的年轻混混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钞票，伸手将其一把丢进了自己口袋，手中则把玩着叶一诺的车钥匙，啧嘴道：“刘聋子啊刘聋子，我说你平时哪来这么多钱买嗨货，原来是有大款傍着啊，你怎么不跟你雷哥说呢？”
    刘正龙身子一抖，试图伸手从雷哥手里把钥匙拿过来，讪讪道：“雷哥，这车钥匙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你……”
    “去你吗的！”
    雷哥抬脚就把他踹在了地上，潇洒地把车钥匙往刻着阿玛尼的腰带上一挂，牛里牛气道：“刚才老子喝酒的时候都听到了，这车钥匙买了你两筐泥鳅，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尽让你这个老怂狗捡到了便宜？老子跟你说，到了老子手里的，就是老子的东西了，老子管你朋友不朋友的！你以后要是还想从我这儿买嗨货，就得孝敬老子，听明白了没有？”说着，他又踢了刘正龙一脚，“啊？问你话呢，刘聋子？”
    刘正龙本想反抗，可一听到卖嗨货这几个字，脑子里就像着魔了一样，只好腆着一张脸连连点头，小声道：“是，是，雷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千万不要不卖给我嗨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雷哥弯起嘴角大笑了一声，往地上吐了口痰，说道：“妈了个巴子的，瞧你这怂样，吸嗨货吸傻了吧？老子侮辱你你都不敢动手，活该你他妈卖一辈子泥鳅！”
    刘正龙不敢看向他的目光，躲躲闪闪道：“雷哥，你是雷哥嘛，我当然不敢……”
    雷哥扯了扯嘴角，懒得跟他废话，正准备转身离去，翟玲玲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阴沉着一张脸说：“你说谁一辈子是卖泥鳅的？给他道歉。”
    “道歉？”
    雷哥像是听到了一件无比好笑的事情般，和身边的几个兄弟哄笑了起来。
    下一秒——
    啪！
    他抬起手掌就往翟玲玲脸上抽了下去。
    后者反应不及，巨大的力道直接让她摔在了地上，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这贩嗨货的雷哥是这一带有名的混混，平时为了收保护费，没少跟城管打架，身上自然而然练了一身肌肉，打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上，那就跟健身房里的铁块没什么两样了。
    雷哥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翟玲玲，谩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哪里来的又鸟婆，想让你雷哥道歉，不如先回去问问你老子让不让你出来卖啊！”
    身边几个跟班又哄笑了起来。
    其他看着这一幕的摊主们纷纷收回了目光，免得把这群瘟神引过来。
    而刘正龙望见这一幕，却只是憋红了脸，没有任何冲上去的动作。
    叶一诺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刘正龙果然和翟玲玲说的没什么两样，是打心底里怂，怂的没救了。
    这时，雷哥目光突然扫视到翟玲玲肩膀上挎着的包包，他眼前一亮，蹲下身子说道：“哟呵，这不是那啥玩意儿……GUCCI吗？妈了个巴子的，我听我马子说，这玩意一个就要好几万呢，怎么他妈的跟街上十几二十块的包包没什么两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