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怪老头，说起好话来，真是一点也不收敛。”
    唐老抬手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要是被他听见，还不得训你一番？”
    “当年能见他老一面，实属幸事，只可惜未呈一句提点之言，否则今日也不至于只能干坐在这儿，什么忙也帮不了。”顾老连连哀叹，眸光却时不时观察着唐老的神色，见他没有异样，便继续道，“这些后辈啊，也不知道个分寸，若是换做当年的我……”
    “老顾啊。”唐老将茶杯放在了棋盘上，站起身子走到窗台，双手负于身后，“这个交代，是必须要给的，你年轻时的脑子，哪儿去了？我让唐晟亲自出面，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原因吗？”
    “原因？”顾老一愣，随后如同醍醐灌顶班，诧异道，“您是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嗯。”唐老微微点头，花白的鬓发丝毫掩盖不住沧桑，“如果是念优他爸亲自出手，那小子活不过今晚，我让唐晟给他一个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了。”
    “那可是……您的亲孙女啊。”顾老用手掌拂了拂面，轻叹道，“怪我，怪我，活了大半辈子，这都想不通透，格局还是比不上您老，真是无益啊。”
    “话虽糙，理却真。”唐老发出低沉的淡笑声，说道，“我唐家三世为公家做事，若是这点能力都没有，怕是早就沦为巷子里只会墨守成规的流氓地痞了。”
    “这青榆市，何时才能太平啊……”顾老摇了摇头，将茶具摆好，落子推掉，喃喃自语，“下一个，又是谁呢？”
    ……
    “让开。”
    唐晟站在通往天台的楼梯口，对面前拦着自己的王寒等人挥了挥手。
    “你不能上去，再给他一点时间，他现在不能被打扰。”
    王寒挡在其面前，严肃道。
    “让开。”
    唐晟重复了一遍。
    “不能让。”
    王寒摇了摇头。
    “让开，我不会再说第四遍。”
    唐晟扭了扭手腕。
    “你吗的，你什么来头？”叶武拍了拍屁股，瞪着唐晟就谩骂道，“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谁给你脸了？我们这里有七个人，你丫就一个人，敢硬闯试试？不把你屎都打出来！赶紧，靠边靠边。”
    话音刚落，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整张脸都扭曲在了一起。
    只见唐晟正面无表情握着他的手腕，“嘴巴这么不干净，叶一诺什么时候交了这种朋友？”
    “疼疼疼——”叶武满脸苦色，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要找茬是不？找茬是不？有种你给爷放开，咱俩找个开阔的地方一打一，不把你头都给打烂！”
    “咔擦——”
    一道清脆的骨鸣声响起。
    叶武白眼一翻，直接干脆晕了过去。
    “二表叔，你轻点！”
    董冰凝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和叶凌扶住了叶武。
    “这点疼就受不了了？只不过脱臼了而已，跟那小子差远了。”唐晟将手放于身后，望向王寒，“你也要尝尝么？”
    “什么来头？”许天锋望见这一幕，对身旁的张子伦问道。
    “听我徒弟说，是当兵的，军衔还不小。”张子伦凑到其耳边道，“估摸着外头那辆军车都是他安排的。”
    “那还拦个屁？”许天锋扯了一把王寒，笑眯眯道，“让他进去吧，咱们也一起跟着，时候也不早了。”
    王寒迟疑了几秒，点头让出了位置。
    唐晟头也不回，一步一步缓慢朝着楼梯走去，脚步铿锵有力。
    “行了哥，别装了，赶紧起来，丢人！”
    叶凌一脸无奈的拍了拍叶武，说道。
    正准备将叶武送去骨科室的董冰凝连同众人一愣——
    没过几秒，叶武就灰头土脸站了起来，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
    他讪笑了笑，说道，“没事，我没事，年轻时候打架受的伤比这狠多了，装晕这不是为了拖时间吗？指不定还能讹他个十万八万。”
    叶凌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他，“什么时候了，自个去骨科把手接好。”
    “这就去，这就去。”
    叶武连忙转身下楼，其他人则跟着唐晟的脚步，走上了天台。
    刚一上楼，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谩骂——
    “疯子！叶一诺！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几人连忙冲出去一看。
    叶一诺站的笔直，其中一只手臂无力般下垂，上头有着将近数十条血粼粼的刀疤，不停往外渗着血液，虽然不多，但在灯光之下，尤为显眼。
    “叶一诺，你在干什么？！”
    王寒怒斥一声，企图冲上前去。
    刷！
    叶一诺瞬间将水果刀架在了动脉上。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顿在了原地。
    “疯子！疯子！”
    李彩恩往后退了两步，瞳孔中满是惊悚。
    就在刚才，她亲眼见到这个家伙无声无息用刀划伤自己，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最后还剩三分钟，你们听我说几句话——”叶一诺深吸了一口气，面如死丧，“112个人，112条路线，三十个同音但不同名的街道，包括颜氏集团在其中的所有产业，我几乎搜索了大半个青榆市，都没有找到关于唐念优的消息，她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所以现在我……能确定，她已经……死了。”
    说到这，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在我从五年前那场梦魇中清醒过来后，我以为我的人生会迎来新的高度，我对未来的憧憬给了我活下去的所有动力，但念优的死，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我无法原谅自己。”
    “我想见她最后一面，再好好给她道个歉。”
    “所以……再见。”
    叶一诺回头朝着王寒等人惨笑了笑，一头栽下了阳台。
    砰！
    某种碎裂声响起。
    “不！！！”
    董冰凝声嘶力竭，浑身瘫软在地，眼中泪如泉涌。
    王寒、鞠天宇、许天锋三人脑袋里“嗡”的一声，心脏剧烈起伏，双眼望着叶一诺消失的边缘，瞳孔紧缩到了最小。
    张子伦却是最先扑上去的人，但终归是晚了一步。
    他趴在边缘，颤抖着伸出脑袋望向了地底——
    叶一诺头朝地躺在地上，血迹混合着脑浆缓缓溢出。
    一名正好路过的护士尖叫了一声，连忙喊人推来了担架床。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三分钟而已。
    “为什么不拦住他？为什么不拦住他？为什么啊？！为什么！”
    张子伦一把扯住同样目光呆滞的李彩恩，浑身却没了力气。
    “叫……叫急救……抢救……快！”
    鞠天宇最先清醒过来，嘶吼了一声，率先朝着楼梯冲了下去。
    其他人搀扶着董冰凝，跟着离开了天台。
    唐晟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掏出手机，给一个未知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叶一诺，死了。”
    ……
    急救室外。
    董冰凝压抑的哭泣声，牵动着每个人的心跳。
    王寒拿着烟的手，颤抖不断。
    鞠天宇不停擦拭着金丝眼镜的镜片，尽管衣袖并不干净。
    张子伦站在垃圾桶旁边，从兜里掏出了几张黄符，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点燃烧成了灰。
    许天锋连连叹气，短短半小时，抽完了半包烟，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彩恩，神色复杂伸道：“老娘们，你可以走了。”
    “手铐给我解开。”李彩恩伸出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