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冰凝进门便将一叠卷宗拍在桌面上，冷冰冰问道。
    “贩卖人口？”
    张炳才眸子转了转，持着烟的手一僵，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没有这档子事，几十年前的东西谁记得，你们还要审什么？赶紧给老子判刑就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问其他的也不知道啊。”
    “卷宗在这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要是不承认，可以自己看一看。”叶一诺靠在一旁的墙壁上，说道，“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在乎接下来被判刑？”
    “能判多久？”张炳才蛮不在意一笑，说道，“这些年过的躲躲藏藏，上个街，进个市都不敢去公共场所，提心吊胆的日子小爷过够了，总不至于死刑吧？在监狱里头包吃包住，和流氓地痞杀人犯吹吹牛，想想倒也不错。”
    “要是每个犯人都像你这么‘豁达’的话，咱们警察就用不着这么累了。”王寒手指叩了叩桌面，说道，“你说得越多，咱们了解的就越多，减刑的几率就越大，开始吧。”
    “颜刚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你的？”叶一诺问道。
    “颜刚？谁是颜刚？”张炳才愣了一下。
    “哦，就是给你钱让你杀掉我的人。”
    “他啊，他是找人到我店里来，先是把我给打了一顿，又扔给了我二十万，还给了一张你的照片，让我等着你来找我呗。”张炳才按着自己的脸颊，回忆道，“二十万，整整二十万，老子赚一年的钱，才赚不到十五万，这么多钱，打一顿也值了，当时谁想得到？杀个不认识的人而已，他还给我保证，事成之后再往我银行卡里头打五百万，但是我要是报警的话，回头就找人给我阉了！我一想，阉了我？阉了我还怎么去找红姐，那不行，我就把这个活儿给接了，就打算事成之后，把红姐从夜总会里赎出来，远走高飞，逍遥天地，嘿嘿。”
    说完这话，他还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yin相。
    叶一诺等人对视了一眼，继续问道：“我们接到情报说你以前专门干人口贩卖这种事来赚钱，后来发现给同性者当中介有油水，就来干这个了，是这样不？”
    “搞毛的贩卖人口喽！”张炳才噘嘴吐了吐，说道，“按你们的话说，我以前也是干这个中介的嘛！不过是拉两头，这边一头，那边一头，两边愿意，事儿不就成了？你晓得那些个生了四五胎都生不出儿子的家庭有多想要男娃娃不？既然自己儿媳妇生不出来，就花钱买别人的呗，我就给他们窜个伙儿，从里头赚笔钱，这活儿简单，动动嘴皮子，打几个电话就搞定了。”
    “这就是贩卖人口的性质！”王寒黑着脸说道，“张炳才，你这还叫不当得利，是犯法的！”
    “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张炳才耸了耸肩膀，眯着眼道，“警官，像咱们这种糙汉子，不爱干体力活，也不懂劳什子道理，能去做点啥不丢份儿的事？那个年代，干那个还不犯法，为啥子不犯法？因为一出事，抓的就是买卖双方，我一个牵头的，最多就关个几天嘛，后来我学聪明了，知道不能老待在一个地方，就几个市的乡下换着跑，累出了一身的毛病，有一回还给一户人家抓进院子里打了半天，我活着容易么我？”
    “那你的道德，良心都没有谴责过自己？”董冰凝见他一副蛮有理的模样，气愤道。
    “谴责？我为什么要谴责自己？”张炳才瞪了她一眼，嗤笑道，“卖孩子，买孩子，是我能做的决定吗？是他们自己，这就是一个生意，你愿打，我愿挨，钱一给，完事儿了！互不相关！”
    “你这是歪理！”董冰凝胸膛剧烈起伏，向来不会吵架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么一个强词夺理的家伙。
    “好了，这个事儿先放一边。”王寒咳嗽了一声，对叶一诺道，“再问点别的。”
    叶一诺点点头：“来说说那三个家伙，他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那三个人啊——”张炳才摊出手，朝着王寒晃了晃。
    “什么？”王寒一愣。
    “烟！懂不懂事儿？”
    王寒盯了他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了他。
    “太便宜！不抽这个。”张炳才不屑道，“给我弄几根好的来。”
    “少在这里得寸进尺！”王寒一拍桌面，皱眉道，“真把自己当大爷了？这里是审讯室，不是街边赌博档！”
    “行了行了，勉强凑合。”张炳才撇了撇嘴，习惯性的揉了揉眼睛，重重吸了一口，说道，“那三个人，是后来的，什么话也没说，就给我看了一条短信，上面说的是什么，让他们配合我，怕我一个人干不了这个事，我当时就他娘不乐意了！这世上就没有我张炳才办不到的事儿！我当即就打电话过去问他，你又叫了三个社会小伙儿来，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想让别人分点钱？这我肯定不干，那五百万少一分我都不干！他就让我放心，事成之后保证履行承诺，我听那声音就有点古怪，但也没多疑，后来我让那三人给我搬个货他们都不愿意，他娘的，整的跟个大爷似的。咋的？我还得给他们上大香，供着他们啊？要不是看他们个子高，我早就动手给他娘点教训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声音很古怪？是不是听起来很年轻？”叶一诺突然问道，“跟你第一个接到的电话不太一样？”
    “对，是这个理儿，我不是经常给人介绍小伙儿吗？这人的声音，就跟那些小白脸差不多，水嫩中带着一点沙哑。”张炳才又狠狠搓了一口，说道，“当时我也没多想，被财迷了眼，再加上那三个家伙确实不像假的，我就信了，求个安稳嘛。”
    “嗯……”叶一诺微微点头，“这个事儿没跑了，你不仅被人利用了，还被人耍了一遭。”
    “利用？耍？你说什么？”张炳才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质问道，“那他要真想耍我，给我那二十万干啥子？有钱人没地儿花啊？”
    “二十万对于那个人来说，就是动动手指头就能赚到的钱。”叶一诺道，“你不会真以为事成之后能得到五百万吧？如果是我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三个人顺水推舟做掉你，这样你不仅一分钱都得不到，死了还要被警方调查，这叫什么？不明不白的替死鬼，白干一场。”
    “靠他M的！”张炳才将烟头往桌上一扔，眼含泪水，狠狠将头在桌上撞了几下，“猪脑子，我真是猪脑子，啥话都能信，白活了大半辈子。”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没有这个事，你一样会被抓。”王寒并没有制止他，而是说道，“当然，鉴于你被人利用这个情况来看，我会反馈给上级，争取让你少受点罪。”
    “再来说说最关键的一点——”叶一诺接过话茬，问道，“你知不知道，我让你指认的那个人，在你介绍完之后不到半个月就死了？”
    “死了？”张炳才脑中浮现那张白白净净的脸，那臃肿的身材，诧异道，“怎么死的？”
    “被人弄死的。”叶一诺道，“初步判断，跟你介绍的那个同性者对象有关联。”
    “姓何的？”张炳才不屑摆了摆手，说道，“不可能不可能，那个欺软怕硬的怂货，见着老子就畏畏缩缩的，还敢杀人？没理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