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形势
第一百二十九章形势
刘秀微微一笑,负手迎风,道:“不错,只有保证燕卫两地稳定,我才有足够精力去征伐天下,去直面蜀国,还有......”他转过身来,看着完颜硕,手指向南指去,忽然笑道:
“还有可以称得上是本王内心最大的敌人,出离国,拓跋家族!”
完颜硕在瞬间屏住了呼吸,头上青筋暴起,半晌,他坦然回道:“出离国上下的确野心不小,尤其数百年来拓跋家族一直在暗中布局,不仅是汉国,即便是大陆其他各国官场中,都有出离皇家的影子,就连殿下倚重的暗影军团,都是拓跋家族用来谋划的棋子......”
刘秀目光一闪,突然打断他的话道:“那你呢?”
完颜硕身子一震,深深呼吸,沉思良久,才咬紧牙齿,回道:“若按照皇帝的本意,我也是被安排在你身边的棋子。”
刘秀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等他继续。
完颜硕瞳孔微微收缩,虽然刘秀沉默不语,但他身上却有不可阻挡的威压逐渐透出,将自己笼罩在里面。
有股沉重感,压在心头。
半晌,他才正色继续道:“但我并不甘于受人驱使,尤其仅仅是作为一枚永不会出头的棋子,一枚用完即弃的棋子,我也想建功立业,想要开拓疆土,征战天下,名垂青史,做万古传颂百姓口中的传奇。”
刘秀听后忽然轻笑一声,但笑声中却毫无一丝感情,仿佛这声笑不过是为了应和完颜硕的话语罢了,他转过头来,看着完颜硕,道:“若有机会,你是否会取我代之,毫不留情?”
完颜硕听到这番石破天惊的话以后,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身后就是城墙,背后就是狂风,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他只觉得喉咙发干,冷汗流下,瞬间被风吹散,凉意因此袭上心头,一股无形的威慑之力,竟令他感到心悸。
冷漠但却淡然的目光,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子。
完颜硕深深呼吸,望着前面迎风不动,一脸淡然的身影,重新站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决绝回道:“我会。”
刘秀的脸瞬间阴冷下来,冰冷的目光如刀锋一般破空而出,完颜硕几乎瞬间,感觉到目光锋利,犹如刀割。
平衍城墙上,苍穹之下,在此时此刻,一片死寂。
似乎就连远处正在忙碌的军队都感觉到了异样,喧闹声渐渐小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半晌,刘秀才收回目光,缓缓点头,道:
“你这么说,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完颜硕挺起了胸膛,坦然面对着刘秀还有些尖锐的目光,仿佛从慌乱中恢复了过来,微微一笑,淡淡回道:“我怕!”
刘秀目光一闪,诧道:“哦?”
完颜硕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转过身,望着前面一望无际的平原,半晌,回道:“相比于生死,我有更怕的东西。”
刘秀听后目光一闪,转过身来,走到完颜硕身边,负着双手,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道:“哦?是什么东西让你觉得比丢了性命还要害怕?”
刘秀从垛口离开,风,因为缺少了阻挡,从剁口处汹涌而来,带着疯狂的咆哮声冲了进来,在完颜硕耳边嘶吼,撕扯着他的脸庞,割裂着他的身体。
向他诉说着远古时代在此征战杀敌的英雄豪杰,诉说着天地间让人振奋不已的热血战役。
这里的战争,仿佛从来就没有停息过。
听着风声,看着刘秀,在瞬间,完颜硕竟生出许多感慨,自己有多少个夜晚,在出离国拓跋皇室的宫殿内值守时候,做过类似的梦,有多少时候,自己苦读兵书时候,想过类似的场景,有多少时候自己在完颜家族会议上描绘着踏血天下的蓝图?
可是都是梦,都是蓝图呵!
在出离国所有人看来,自己想的这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就连皇帝,就连完颜家族的族长,就连自己的父母双亲,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好高骛远,夸夸其谈之辈,不堪大用!”之人。
不过还是幸亏有父亲保举,让自己离开出离国,“历练一番,吃一吃苦头”才得以走出牢笼,一偿心中所愿,不然自己这一生就要葬送在皇宫之内,葬送在一个“殿前带刀护卫”的职务上了。
天,何妒英才尔!
他突然打了个冷战,双手握紧,生怕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
北方辽阔的平原吹来的亘古厚重的狂风,猛地从耳边吹过,他打了个机灵,深深的吸了口气。
仿佛一个神游天外的人那样,魂归人间。
完颜硕摇了摇头,甩开脑中纷繁的记忆,复杂的情绪,看着刘秀,涩声道:
“死不可怕,怕就怕在大丈夫立身处世,却一无所有,如同蝼蚁一般,天下不知,青史无名!”
他顿了顿,双目一闪,继续道:“怕就怕在一生庸碌无为,手中无权,受人欺侮,大丈夫,就该手握重权,决别人生死!”
说完,上前一步,走到垛箭口,看着远处苍茫大地,看着高处万里穹空,张开双臂,迎风高呼:“在这锦绣江山之内,在这天地苍穹之间,又怎能不留下我完颜硕的名字!人来一世,不过匆匆几十年,但却能定万年江山,掌百万人生死!我要站在天下之间,最高的顶端,俯视人间!”
声音逆风而行,动传十里。
有无数士兵先是沉默一会,而后突然高呼:“杀!杀!杀!”
刘秀就这样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走到完颜硕身边,却一言不发,而是将两手按在城墙上,对着风,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的目光定在了不远处,城墙上那一面面军旗上面。
军旗随风烈烈作响,仿佛有一股威严之气,随风而舞!足以让天下震动的威压,对抗着绵延千年的狂风。
军旗舞,天下动!
他目光闪动,但神色却丝毫没有变化,半晌,突然开口,道:“说得好,本王一直也是这个想法。”
完颜硕心中一凛,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天地之间,最高处,只能有一人存在,岂能有他人分权!
完颜硕眉头一皱,眼睛死死盯着刘秀,等他继续开口说话。
出奇的,刘秀并不生气,仅仅是摇了摇头,笑道:“完颜硕,你有这般志气,就不怕本王不敢用你?”
完颜硕听后念头急转,不停猜测刘秀这句话的意思以及回答之后,刘秀可能的态度,但很快,他甩了甩头,抬头直视着刘秀的目光,沉声回道:“若殿下连我都不敢用,那你还争什么天下!”
刘秀听后罕见的哈哈大笑,收回手负在身后,回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又岂敢不用你,你我互相依仗,同打江山。”
说完,他止住笑声,脸色恢复平静,看着完颜硕,淡淡道:“本王素来知道你是天纵之才,不然也不会用你,也不会让你在短时间内便成为本王最亲近信任的属下,你才华出众,但本王又岂是庸人?”
见完颜硕想要插嘴接话,刘秀摆了摆手,不让他开口,而是伸手指着远处辽阔的平原,目光一凝,继续道:
“若你真有魄力和雄心,也有足够驾驭天下,打倒本王的能力,本王即使惨败在你脚下,也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完颜硕深深吸气,正视着刘秀的目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远处的士兵看着在高墙上,迎风而立沉默的两个人,恍惚间,觉得他们仿佛站在天下最高处,遥不可及。
军旗猎猎,随风而舞。
就这样沉默半晌,刘秀缓缓开口,淡淡道:“你之前说,本王若是北伐,胜算不足三成,你的意思是要本王就此按兵不动么?”
完颜硕微微一笑,并不急着回答,直到刘秀脸色变得略有阴沉的时候,才转头回道:“不,我的意思是险中求胜。”
刘秀眼睛一眯,道:“哦?”
完颜硕道:“趁现在慕容丹正在布局造势,我们火速发兵,攻其不备,或许可以收到奇效。”
刘秀听后并没露出惊讶之色,只见他神色如常,道:“奇效么?”他突然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完颜硕,后者一愣,刚要说话,只见刘秀目光却透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那里是大汉帝国,洛京城的方向。
他心中一紧,下意识也回头看去,耳边传来刘秀带着淡淡无奈的声音,道:
“如果我尽起手中可用之兵,以奇兵伐燕,此战有可胜之机,但若我胜了,你说,我会有什么下场?”
完颜硕沉默了一会,回道:“若要北伐,只有手中兵马必须倾巢而动,才能获胜,但这样做也将会让皇上对你的彻底失去信心,疑惧之心不可避免,殿下之前在洛京城,在卫国做的一切努力,也将付诸东流,甚至......”
他顿了顿,见刘秀脸色并无异常,目光一闪,继续道:“甚至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刘秀听后脸色一暗,将手重新按在城墙垛口砖上,叹了口气,在狂风呼啸声中,低低的唤道:“天下......”完颜硕微愣,想要听清刘秀说什么的时候,只见刘秀突然站直身子,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看着北方,笑了。
当我打下燕国之后,手握重兵之后,父皇即便有心杀我,也要细细思量一番。
人啊,只要大权在握,重兵在手,即便想死,也是很难的。
他转过头来,对完颜硕道:“明日召集诸军将领开会,商讨北伐之事。”
完颜硕眉头一皱,但并不出声,点头答应下来。
北方刮来的风,变得更大了!
成列的军旗迎风起舞翻飞,似是不甘于束缚,想要腾飞。
待军旗腾空而舞,便是天下震动之时!
刘秀独自一人缓步走到城楼上,负手而立,看着城墙内外,一列列整齐的士兵,眼中深邃,看不见底。
他暗中将手紧握成拳,在他心中有低声叹息。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踏出的第一步啊!老王爷。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刻,所有士兵一齐抬头,仰望那个站在城楼做高处,有些孤独的身影。
就连远处和普通平衍守军素来不和的暗影军团士兵,都停止了动作,回头看着他。
天地之间,暮然间,一片寂静,只有军旗是随风舞动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边,响彻在这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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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晴,万里无云,就连肆虐多日,从北方刮来不止不休的狂风,都小了很多。
一个难得的大好天气。
燕国边境重镇定边城内。
城守关震在府内满脸焦急的走来走去,从卫国平衍回来的探子送来的消息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而镇南大将军上官宇偏偏被皇帝召到帝都碎叶,说什么要率众讨伐叛逆!
他早已派人进京诉说情况,但全部石沉大海,折子递上去就没了消息,甚至连进京送信的兵勇都没有回来。
而从探子们送来的消息看,刘秀就要北上进兵了!
虽然守卫定边的士兵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但若碎叶不派援军赶来,碎叶城破是早晚之事!
一股无力感,充斥着关震的四肢百骸。
探子这几日送来的消息,在脑海中不停回响:
刘秀在彻底清除卫王刘弘文的势力以后,以刘弘文的弟弟刘洪武为卫王监国,自己带领收服的三万“丰城兵”以及二万卫府兵赶往平衍城,固城守国,北抗燕军。
想到这里,他在府内焦急的踱着步子,这样算下来,囤积在平衍的军队已经有二十万之众,而且其中还有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影军团!
他头上冷汗涔涔直下,若刘秀北上,自己手里的军队恐怕根本撑不了多长时间。
关震心中一冷,拿过奏章,用激烈的措辞恳请皇帝发兵支援,防备刘秀袭城。
忙完之后,直到看着送信的士兵纵马疾驰远去,他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不知何时开始,他身上早已被冷汗湿透了。I13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