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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自然地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力。
嘉奖台是大会堂的音效系统设计的中心点。
因此,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能经由环绕式喇叭放大,清晰地进入所有人耳中。
「这位年轻的军人,只指挥着一艘试验性舰艇,从攻击性而言,甚至可以说是不值一提的。这样的舰艇,在遇见战斗时,第一反应应该是逃走自保。」
「但是,正是一艘能力如此弱小的试验舰,在接到莱科米克舰队求援信号时,却毫无畏惧地进入瓶形力场,力挽狂澜,拯救莱科米克舰队艇只多达八百七十五艘。这场战役,也正是凌涵准将之所以晋升为少将,凌谦士兵之所以晋升为少校的原因,两位的功劳当然不容抹煞。但战役的指挥官为此试验舰的舰长,舰长杰出的指挥能力带来了最后的胜利,这一点,同样也是毋庸置疑的。」
「而在其后,就是中森舰队和敌舰的遭遇战。据参战的中森舰队分队指挥官埃蒙斯中校亲口所言,当时敌舰对他们前后包抄偷袭,情况相当危急。同样也是这艘试验舰挺身而出,以一抵抗数十艘敌舰,为中森舰队的反击争取了时间。」
完全安静下来的大会堂中,只有艾尔仿佛能直达人心的低沉声音,抑扬顿挫地响起。
振荡着每个人的耳膜。
「军部的嘉奖,作为军人,我们只能接受,无权置评。」
「因此,我只能请求各位,在注视嘉奖的光环时,也不要忘记角落里发光的明珠,因为那些明珠的光芒,纯洁地仅仅来自其本身,这,才是宇宙中最本我,最值得珍惜的明亮。」
「至于我方才所说的试验舰,就是凌卫号。」
「那位血气方刚,英勇无惧,立下大功的指挥官,现在只是区区一名少尉,但我相信,将来他的大名,将写在联邦青史之上。」
「他的名字,叫凌卫。」
将包含复杂感情的名字,吐出唇间,艾尔站在台上,举起一手,指向凌卫的所在。
霎时,角落里的凌卫成为所有视线的焦点。
不知谁第一个鼓起掌。
下一秒,四周震耳欲聋地响起掌声,几乎掀翻屋顶。
热血沸腾之际,赫尔提举起双手,扯着嗓子狂呼一声,「凌卫舰长万岁!」
其他有参加大会的凌卫号队员,疯狂地响应起来,「万岁!万岁万岁!」
经过千万年的进化,人却依然是群体性动物,在艾尔的语言煽动和掌声,还有凌卫号队员的带动下,除了那些有城府的老将们外,其余大会上的年轻军人们为凌卫的英勇感服,也加入了群暗男辛小
「瓶形大战的首功者!」
「为友军挺身而出,愿意拼出性命的军人楷模!」
他们并不知道凌卫正在忍受头疼欲裂的折磨,见他待在原位上,手掌按着脑侧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只是过于年轻而不惯接受众人的欢呼。
这种谦逊的态度,使见惯高级军官跋扈高傲的年轻军人们更乐于接受。
令凌谦和凌涵愤怒的是,在他们行动之前,一手导演了这场激情热血戏的艾尔?洛森已经趁势走向后排的凌卫。
在众目睽睽下,向凌卫从容地伸出右手,「凌卫舰长,初次见面。我是艾尔?洛森,奉军部之命,从今日起,就任凌卫号的支援联络官,负责凌卫号与军部以及友军的一切联系支援工作。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绛红短发下的,写满温柔的凝视。
强大的,散发着保护欲的气场。
艾尔?洛森。
到底在哪里?
我曾在哪里见过你?为什么如此熟悉?
矗立在面前的身影,和深层记忆中的身影重迭,凌卫如遭雷殛。
宛如橡皮筋被不断拉扯,终于到达绷断的临界点,一直困扰他的头疼蓦然加剧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
正试图维持军人尊严,扶着椅背努力站起来的凌卫,瞬间眼前一黑。
跌入一个温柔有力,并且令他无法兴起任何憎恨、警惕心的怀抱。
第十二章
仿佛有人在操纵光线,室内的陈设正从黑暗中露出轮廓,渐渐露出阴暗丑陋的面目。
眩晕感过后,脑门的胀痛也不断清晰起来。
「够了,上尉!」
耳边传来想努力装作从容,但仍是泄露出暴躁的低吼,近在耳边。
「你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和军部对抗到底吗?」
头皮一阵剧痛。
被人粗暴地揪着头发,凌卫不得不抬起头,对着那张脸。
是的,又是这个男人,审讯官之类的角色。
每次都在恶梦里见到他,不,应该说,是见识他残酷的手段。
凌卫明白过来,这人是自己最近恶梦不断的原因,但是,为什么每次睡醒之后就会什么都不记得呢?
只有做恶梦的时候,只有在梦里,才会再次想起上次梦见了什么。
相同的审讯场景,没完没了的折磨,对于一个经历寻常的军官来说,真是太古怪了。
「虽然你坚决不肯供出王族和帝国的勾结,如此冥顽不灵,但是上尉,你是幸运的。长官们还是打算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王族和帝国的勾结?
从前的梦中,似乎提及过公主。
可是,女王陛下并没有生育女孩呀,唯一的子嗣,是现在的皇太子殿下。
「只要你说出在军部的同党。」
「……」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上尉,供出同党的名字。在凡登战役中,你命令自己的舰队紧急改变航向,避开右十区,是因为知道右十区藏有敌舰埋伏吧?这个情报当时只有军部的人知道,是谁泄露给你的?」
「按照你所说,右十区这个情报……」
听见自己的声音,凌卫陡然一惊。
并不是由于嘶哑得几乎不成声的嗓门,而是他发现,自己似乎正说着连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那种感觉,就像这身体里塞了两个人的灵魂,一个正控制着口舌和四肢,而他,却只是一个困惑的旁观者而已。
「很好,上尉,你总算肯开口了。」一直以来,面对犯人如同一堵坚墙般的沉默,审讯官对此也感到惊喜,并且命令士兵,「给他一点水。」
士兵端来一杯水,放在他干裂的唇边。
凌卫低头一口气喝个精光。
「好了,继续说下去,上尉,抓紧你最后的机会。」
「有人在军部把凡登右十区有敌人埋伏的情报泄露给我。」
「这个叛徒是谁?我要他的名字。」
「说到叛徒的话,只有你们。」
「你在说什么?」审讯官的声音刻薄地提高了一点。
「我可是,在前线和敌人作战的联邦军人,」得益于那杯比甘露还珍贵的清水,凌卫觉得自己的声音比刚才好多了,虚弱、低沉,但始终保持着不屈的气势,「如果知道我舰队的航线前方有敌人埋伏,不是应该立即通知吗?」
「闭嘴!你这是在质疑军部的决定吗?」
「明知此事,却隐瞒不报,要将全舰联邦士官置之死地的人,才是叛徒。」
「你现在说的话,对你的处境毫无帮助。」
「真正的叛徒,并不是把敌人情报告知我的人,而是那些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不惜借助战争的名义,把忠诚的联邦军人派遣到战场上去送死的人。因为欲壑难填,连深受人民爱戴的王室也不肯放过,甚至用上酷刑逼供和栽赃陷害这样的无耻手段。」
「你该不是在大逆不道的……」
「不错。」他抬起头,露出毫不畏惧的微笑,「我所说的叛徒,正是军部里的长官们。为首的,就是三位至高无上的上等将军。」
「好大的胆子!你胆敢亵渎全联邦最尊贵的将军!」男人的声音从震怒中恢复,齿间逸出冷酷的冷笑,「上尉,你不愧是我见过的最顽固的人。不过,你马上就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误吃大苦头了,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我不怪你。人犯下错误,必然结出苦涩的果子。犯错者本人,或者他的子孙,在适当的时候,注定要吞下这颗苦果。我知道刚才说的话,会让自己遭到更加残忍的酷刑,就当我吞下自己种出的果子吧。」凌卫听见,自己正对审讯官回之以令人惊讶的平静,低声说,「但是,你呢?泰斯上校。你今天种下的恶果,将由你自己来尝,还是作为遗产留给你的后辈呢?」
风声猛然掠向耳边。
啪!
脸被得偏往左边。
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凌卫适应着被打后产生的眩晕和痛苦,轻轻地咳了两声。
很快,小小声的咳嗽变得难以控制,每一次咳的动作都牵动到体内的伤处,肺部仿佛被塞进了真空箱里,受到巨大的酷刑般的挤压,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凌卫意识到,嘴里的那股血腥味应该不仅仅是嘴角被打裂了。
他咳得完全无法止住,即使被牢牢绑在金属椅子上,脊背依然竭力往前弓着,试图减缓那种痛苦。
「你大概以为自己见识过军部最残忍的刑罚了,上尉。但是你弄错了,还有一些更有趣的等待着你。相信我,你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凌卫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前面的桌子,上面溅着星星点点的鲜血。
他正在咳血。
「说!是谁潜伏在军部里,一直向你通风报信?说出他的名字,否则,我让你痛不欲生。」
谁向我通风报信?
谁,一直在保护我?
那个珍贵的名字,藏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是谁?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我忘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巨大的凄沧感,如罗网一般紧紧笼罩凌卫,贴在身上的每一寸网丝,冰寒入骨。
凌卫一阵剧烈颤抖,大叫着张开眼睛。
「哥哥。」
「哥哥!」
两张放大的脸,同时在视野中出现,不分轩轾。
凌谦和凌涵各自坐在床的两边,同时关切万分地低头盯着凌卫。
「啊?」凌卫吐出一口气,缓慢地移动着视线,「我怎么……」
「哥哥在嘉奖大会上晕倒了。」
「而且是晕倒在艾尔?洛森那混蛋的怀里。」
什么?
凌卫楞了楞,下一秒,大会上的回忆涌上来。
不可思议和困窘尴尬也随之而来。
虽然是因为剧烈的头疼发作,但是,堂堂军人,在军部召开的大会上像虚弱的女人一样晕倒在陌生的长官怀里?
实在太可耻了!
希望这一幕发生的时候,注意到的人不多。
「为了从那个杀人凶手的儿子的魔掌里把哥哥你给抢回来,我们今天算是豁出去了,要不是我们,哥哥你说不定会在那男人怀里醒来呢。哼!真恨不得当场就把他揍到死,竟敢乱碰哥哥!」凌谦的一句话,立即粉碎了凌卫的奢望。
天啊……
凌卫无力地呻吟。
猜也能猜得出来,看见那一幕,每一条血管都流淌着酸醋的凌谦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凌谦,你……那可是军部的大会,怎么可以胡闹?还有,」凌卫把目光转向凌涵,「你当时也在现场,明知道爸爸和其他如此多的长官们都在,怎么不劝阻凌谦呢?」
不等凌涵开口,凌谦首先嗤之以鼻,「劝阻?拜托,哥哥,凌涵比我还冲动。他首先冲过去,照着艾尔?洛森那张骗人的脸就赏了一拳,啧啧,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凌涵这么不顾仪态的举动哟。」
凌卫不敢相信地看着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三弟,「凌涵?」
凌涵摆出他招牌的,没有任何一丝表情的脸,冷冷地说,「他想摸哥哥的脸。」
「嗯?」凌卫没听明白。
「他,那个艾尔?洛森,当时举起了手,想抚摸哥哥的脸。」
不知为何,凌卫忽然感到非常尴尬,「胡说什么?初次见面的人,怎么可能……反正,会主动摸我的脸,还觉得不恶心的男人,全宇宙中也只有你们两个没有审美观的家伙吧?」
他从床上坐起来,猛烈的动作让眼前出现片刻的眩晕。
接着,太阳穴仿佛又注入新能量似的跳动起来,脑壳开始隐隐作痛。
凌卫用手捧着头。
「哥哥,又头疼了吗?」凌谦赶紧凑过来,屈膝坐在床上搂着他。
「嗯。」
凌涵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递给他一颗小胶囊,「吃了它。」
凌卫听话地把头疼药吃了,喝了一口水。
「身体不舒服,应该多喝点温水。」凌涵建议。
「不用了,谢谢。」
刚刚醒来的凌卫又忘了重要的一点,凌涵是不会接受拒绝的人。
他瞅了凌卫一眼,默默把杯子凑到唇边,自己喝了一口,挑起凌卫的下巴,嘴对嘴地灌给凌卫。
如果和凌涵争执的话,一定会把床单弄湿的。
凌卫这样想着,接受了凌涵强硬霸道的举动。
「哥哥,我也要。」凌谦在身边又嫉又羡地叫起来。
「让我休息一会吧。」凌卫说着,又深深的皱起眉。
发现他确实身体不适,凌谦识趣地暂时按捺他如火的激情。
不要紧,迟早有机会补回来的,只要一直待在哥哥身边。
不想让凌卫辛苦地下床走动,凌涵把已经做好的温热饭菜端进来。
按下按钮,一个方盒从床头柜下方自动移出,徐徐上升,移动到床中间,展开成为一张悬空的临时放置台。
饭菜和餐具都放在这张放置台上。
三人并肩坐在床上,各怀心事地吃起晚饭。
「哥哥刚才说梦话了。」
「是吗?」
「最近其实都在说,不过,前几次都在叫,『不,不!』这一次多了两个字,叫的是,『不可能,不可能』。」
「哦。」
「哥哥还是在做那个记不住内容的恶梦吗?我看哥哥的头疼,起因也是它。睡眠出了问题,怎么可能不头疼呢?」
「过两天我带哥哥去看看医生。常胜星的军方医院是为高级长官服务的,里面有最好的医疗设备。」凌涵说。
「说到恶梦,」凌卫忽然说,「今天做的梦,好像和从前的不同。」
两个弟弟露出关注的表情,不约而同地问,「有什么不同?」
凌卫蹙眉思索,片刻后,又摇了摇头,「我说不出来,反正觉得有点不同。对了,还有,今天的梦,我并不像之前的梦一样,醒来就全部忘记了。」
「哥哥记住了梦的内容?」
「记住了部分吧。」
「到底梦见了什么呢?」
「梦见了被人逼供。」
说出梦境的凌卫,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两人听见这一句话时,内心何等惊惶。
经过凌卫的亲口回答,孪生兄弟察觉他们最担心的危机正在步步逼近。
「可能和哥哥在舰上精神紧张有关,刚刚从军校毕业就要指挥一艘军舰,为全舰人的生死负责,毕竟担子不轻。」
「是呀,哥哥这辈子是不可能和逼供这个词扯上任何关系的。别说真正的刑讯,你连刑讯的课程都没有接触过吧?说回来,我刚刚上刑讯课的时候也做过两次梦,非常刺激。」
「这种梦只能用可怕形容,怎么能说刺激呢?」
「因为审问我的人是哥哥呀。」凌谦露出暧昧的微笑。
看见凌卫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且尴尬地发楞,凌谦凑过去,用舌尖舔他的唇角,「这里,有菜汁。」
情色的小动作,让凌卫不小心吸岔了气,米粒滑进了气管……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没事吧,哥哥?」凌涵抚着他的背,狠狠地瞪了凌谦一眼。
凌谦无辜地耸肩。
「没事……咳咳……」凌卫慢慢停止咳嗽,坐直起来。
面前摆着可口饭菜的放置台,忽然间似乎变成了那张被他咳出的鲜血染红的审讯室的桌子。
身体下意识地变得僵硬。
审讯、逼问、痛苦、还有梦中那股弥漫在心头的巨大凄沧……
「哥哥,又头疼了吗?」看见他用手按着脑门,凌涵温柔地问。
「啊,没有。我只是,想起了那个恶梦。」
「如果是不好的梦,就不要勉强自己回忆了。不过是个没有意义的梦而已。」凌涵绝不希望哥哥进一步去探索那个关系重大的梦境。
「可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和弟弟们的心思相反,凌卫却很想解开这个困惑,「我梦中的自己,好像是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个人占据了我的身体。而我就像一个幽灵,藏身在自己躯壳的某个角落里,目睹很残忍的事发生,可是,我还是可以感受到种种痛苦。这种事太诡异了。所以,我想还是找身边的人谈一谈,也许可以……找到做恶梦的原因。像凌谦说的,如果继续这样不断地恶梦,我是无法好好指挥凌卫号的。」
对于凌谦和凌涵,凌卫毫无戒心地开诚布公。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孪生兄弟的内心深处,藏着他最不想知悉的秘密。
「嗯……」这个时候,如果刻意装出不想了解哥哥的恶梦,而企图转移话题,会被哥哥看穿的。
凌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色平静地问,「那么,哥哥还记得什么呢?」
「有一个男人,在逼问我军部的同党什么的。」
军部的同党?!
在凌谦和凌涵仿佛一无所知的面具之下,两颗心脏同时像挨了耳光似的发痛。
艾尔?洛森就是卫霆当年在军部的同党。
在第一次和艾尔?洛森真实接触后,哥哥就头疼发作晕倒在他的怀里,并且还记住了这样的梦境……
这说明了什么?!
「你们觉得,这说明了什么?」凌卫问身边的两个人。
他期待从两个脑袋一流的弟弟那里,为自己诡异的恶梦得到比较合理的答案。
「大概是,哥哥对军部这次不公平的对待,始终有点芥蒂吧。所以潜意识里会做和军部敌对的恶梦,这也是人之常情。」
「是吗?」凌卫愣了一下。
不过,军部这次提拔所有人,却惟独把自己丢在角落里,也许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不满吧。
只是,那么一点不满就会导致连番恶梦?
「我赞同凌谦的看法,」凌涵用堪比心理学者的专业口气,有条不紊地说,「梦是多种暗示的综合结果,除了对军部的芥蒂,我想作为舰长所承担的精神压力,最近两次争战形成的心理刺激,还有,凌谦上次被内部审问科逮捕,而且受到折磨的事,也给哥哥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嗯嗯,一定是这样。」凌谦点头。
「哥哥觉得呢?」凌涵问。
凌卫谨慎地考虑了一下,也点了点头,「果然,和你们谈谈,心里舒服多了。」
他吐出一口气,两只手分别搭上凌谦和凌涵的肩膀,看看凌谦,又转过头看看凌涵,「有你们在,我可不会被区区恶梦打倒,放心吧。」
阳刚英气的脸上,露出充满信心的笑容。
艾尔站在自己装饰一新的少将办公室里,面对着透明防护罩外的景色陷入沉思。
站在比这星球上任何建筑物都高出一大截的军部大楼里,他可以用寻常人一辈子也无法获得的角度,高高在上地俯视常胜星的夜景。
街道在遥远的距离下变得难以分辨,房舍璀璨的华灯成为夜幕下闪烁的彩点,成千上万,纵横连贯出一幕硕大而充满奥妙的抽象图。
回荡在耳边的,是卫霆犹如自言自语般的自然的声音。
『站在很高的地方往下看的话,很容易惯性地把别人视为蝼蚁,因为隔了那么远,街道上的人在眼里会变成一个蝼蚁般的小点。』
『但是,如果凭此就以为自己比街道上的人高大强壮,不是很可笑吗?』
『说不定,行人也正在抬头打量大楼上探出的那个身影。想象一下,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在行人的眼里,恐怕也只有小蚂蚁那么一点大。』
这是卫霆曾经和他说过的一番话。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从最开始的互相看不顺眼,不可思议地变成了秘密好友。
当卫霆说完这番大胆而充满孩子气的话后,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令人眼晕目眩的笑容。
那一刻,亲吻卫霆的念头,第一次从艾尔脑中神使鬼差地冒出来。
他甚至不再有心思听卫霆接下去说了什么,心神不宁地偷窥卫霆的唇,那是两片他今生所见过的最纯洁、最美好的浅色唇瓣。
一开一阖之间,满溢着优美和青春。
而其中的性感,在细心观察后,会以一种扣人心弦的方式呈现。
『喂,艾尔,你根本就没在听我说什么吧?』卫霆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艾尔微微一震,清醒过来。
卫霆已经不在了。
声音、笑容、对联邦黑暗的军事独裁制度一针见血的批判……
这一切,通通不在了。
唯一存在的,是那个取自卫霆的身体,以卫霆的骨血孕育而出的人。
凌卫。
名义上的,凌承云的养子。
艾尔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多年冰冻而显得苍白的双手,情不自禁想起那人倒在自己怀里的一瞬。
是的,只是一个复制人。
在苏醒后,他阅读着豪威?洛森,也就是他实际上的亲弟弟,现任的洛森将军给他找到的凌卫档案,不断提醒着自己,只是一个卫霆的复制人。
他并没有那么天真,以为一个复制出来的生命能替代独一无二的卫霆。
谁知道,被将军养大的凌卫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只余一个好看的空壳,却染上纨绔子弟的恶习,即使没有诸般恶习,也可能唯唯诺诺,奴颜媚骨地讨好着当将军的养父,或者一无所长,却凭着不错的相貌和将军养子的身分哗众取宠,享受不知内情的普通人的盲目崇拜。
但是,当活生生的酷似卫霆的凌卫出现在眼前,艾尔震惊了。
那澄清的眼神,浑身散发的正直气质,像极了在校时的卫霆,干净得不可思议,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模仿的,那绝不仅仅来自卫霆的dna,那来自卫霆不屈的灵魂。
面对这样的凌卫,要控制情绪,变得不再那么容易。
平静的心湖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当他晕倒在自己怀里,紧闭着眼,虚弱而满溢痛苦的脸,顷刻和审讯室中奄奄一息的卫霆重迭,让艾尔心痛得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你果然在这里。」
听见身后的声音,艾尔转过身,看着忽然走进办公室的洛森将军。
经过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自己变得苍老的弟弟,也习惯了称呼他为将军。
「有什么事吗?将军。」
「嗯,听他们说,你今天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待在这里不许人打扰。」洛森将军走上前,端详着年轻的兄长的脸色,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此刻,你心里的感觉难以形容。不过,今天凌家兄弟的霸道,你也亲眼见识了吧?比他们父亲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家的那一对孪生子?
艾尔在心里冷笑。
是的,比凌承云年轻的时候还嚣张,在将军们也有参与的军部大会上,不由分说地把凌卫从他怀里抢走。
就像当年的军部,不由分说把卫霆从他生命中夺走,惨无人道地摧残,毁灭!
「他们和凌卫到底是什么关系?」艾尔冷冷的问。
「既然你已经亲眼看到了,还不相信我先前和你说的吗?」洛森将军语带不屑,「凌卫只是凌家兄弟的玩物而已,这种关系很早就开始了。在凌卫还未从军校毕业时,凌谦和凌涵就用了各种理由离开征世军校,进入凌卫所在的军校,他们三人在学校里住同一套公寓,方便他们随时随地地通奸。据可靠情报,凌谦乐于此道,他经常购买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性用品,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会用在谁身上吧?」
发现艾尔默默攥紧了垂在腿侧的拳头,洛森将军不动声色地火上浇油,「真是过分。当年的凌承云对卫霆做过无耻的事情,现在,轮到他的两个儿子对卫霆的复制人做更过分的事。」
「他是被逼的吗?」如压抑的火山一样久久沉默后,艾尔沉声问。
「谁知道?也许一半是迫于形势,一半也算咎由自取吧。身为无权无势的养子,出卖身体取悦两个弟弟来保住自己在将军家的地位,这种讨好的手段说起来有点令人心酸呢。不过,如果他像卫霆那样不屈地反抗,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样不堪的地步,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爱慕虚荣和贪生怕死的家伙。」
「够了,豪威。」艾尔的声音虽然平静,但直呼弟弟的名字,已经表达了他的不满,「你没必要在我面前再三地强调这一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提起这个,洛森将军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是要告诉你,东西已经到手了。」
所谓的「东西」,两人心里都明白,指的是卫霆的记忆档案。
「检查过可用性吗?」艾尔问。
如果把紊乱的记忆数据输入人脑的话,会导致正常人变成疯子的。
「放心吧,这可是军部当年万般小心才从卫霆的尸体上取得的记忆,非常幸运地复原了,可以安全用在另一副适合的躯体上。我特地叫人用仪器检查过,可用性没问题。」
「最后一个月的记忆,截取掉了吗?」
「按你说的,最后一个月的记忆永久性删除。输入后,他不会想起被逮捕和审讯的事,当然,也不会记得自己曾被……」
艾尔森冷的视线,让洛森将军把后面的话默默吞回肚子。
虽然是自己的亲哥哥,但已经习惯了坐在至高无上的宝座上的将军,对于自己被一个年轻少将用眼神警告的事,仍然觉得受到了侮辱。
只是现在,为了整个家族的复兴计划,他只能暂时忍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只等你找到机会,让凌卫接受卫霆的记忆了。你打算怎样……」
「我有自己的做事方式。」
洛森将军滞住,看着艾尔,喉咙抽动了一下。
半晌,他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不过问你的计划。顺便提一句,在嘉奖大会上那一手,非常精彩。看得出来,凌卫的潜记忆已经被激发,没想到卫霆对你那么看重,连他的复制人都能感觉到和你关系匪浅,第一次见面就激动得晕倒在你怀里,这对我们的行动大有帮助。」
晕倒在自己怀里……
艾尔无法控制地再次想起那具充满熟悉感的身体忽然立足不住,如一片优美的落叶一样,倒在自己眼前的一幕。
那一瞬,艾尔几乎热泪盈眶。
把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如此充实,双臂失去这种把爱人抱在怀里的熟悉的感觉,实在太久太久了,同样的重量,同样的温暖,模糊的视野里,是同一张令人无限爱怜的脸,同一种,令人今生今世也无法忘怀的痛彻心扉。
卫霆,我的卫霆……
我绝不容许任何不幸再次降临在你身上。
也绝不允许,那一对卑鄙下流的将军之子,对你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
我要,让你脱离他们的魔掌,让他们为自己的无耻欲望,付出全宇宙最惨重的代价!
第十三章
「我很好,妈妈,真的。」凌卫对着凌夫人的三维影像,露出安抚的俊朗笑容,努力露出自己最神采飞扬的一面。
是哪一个这么多嘴,把自己不适晕倒的事情传到远在另一个星球的妈妈耳朵里了?
凌谦和凌涵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担心妈妈身体的爸爸更会只字不提。
八成是那群总爱讨好将军夫人的长舌妇们。
实在太讨厌了,居然让心脏不好的妈妈受这种虚惊。
但是,凌卫在头疼的同时,也一如既往地感到温暖――呵,就算已经毕业,像爸爸一样成为了正式的联邦军人,妈妈还是固执地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对待啊。
「你这孩子,在妈妈面前就不要逞强了,如果一切都很好的话,那在嘉奖大会上晕倒是怎么回事呢?」凌夫人护犊的性格还是没有丝毫改变,一向温婉安静的贵妇人,只要觉得自己的长子受了委屈,就会露出强悍的一面,「那些无情的军官,把刚毕业的新生当奴隶一样使唤,根本不让人好好休息,这种事我早就略有所闻。他们竟敢也这样对待我的孩子吗?」
「妈妈,并没有谁不让我好好休息。」
如果一定要说有谁的话,那也是做恶梦的自己不好。
唉唉。
昨晚又是漫长的一夜,虽然吃了凌涵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