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雨下。
    苏城人在空中，双眼瞪圆，眼睁睁看着无数箭矢朝他飞来。
    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拜师习武时，师父对他说过的一段话。
    “苏城，你父亲是镇北王，你身为世子，应当和他多学兵法。”
    “武功，是十人敌，百人敌，甚至千人敌……但兵法，才是万人敌。”
    当时他对这番话无动于衷，可这一瞬间，他隐约明白了。
    他引以为傲的武功，在这满天箭矢下，就像是木偶一般脆弱无力。
    “咔嚓！”
    他用自身内力接连打断二十多根箭矢，可剩下的数百根却足以取走他的性命。
    “殿下！”
    赵六此时用力拽下他，想要替他抵挡，却无济于事。
    只听“噗噗噗噗”声一片，在周嫣然的尖叫声中，苏城和赵六全都身中数箭，从空中跌落在地。
    赵六当即死亡。
    “咳！”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苏城在地上挣扎着，居然没立死。
    周嫣然猛跑过去，抱着自己儿子，痛哭不已。
    “苏，苏元……”苏城强撑一口气，怨毒地看向苏元所在的方向，“我……师父……一定会……替……报仇……的……一定……”
    苏元骑在马上，漠然地俯视着。
    “是吗？”他冷笑一声，“你师父敢来，我就杀了你师父。你师父的门派敢来，我就灭了你师父的门派。”
    “你……！”
    苏城全身一颤，脑袋一歪，彻底断气。
    “城儿——”
    周嫣然失声痛哭，剩下的亲卫们也都六神无主。
    他们要继续再战吗？
    可那有什么意义？
    弩弓上弦声刷刷响起，西凉铁骑们已经换好新的弩箭，再来一轮齐射，随便就能了结他们的性命。
    苏越最先控制不住自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哥！苏元大哥！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啊！！”
    他对着苏元的方向一边求饶一边磕头，鼻涕眼泪混在一起，脏污不堪。
    “刺杀你的事都是苏城和母亲计划的！和我无关，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没用的畜生！”
    周嫣然见自己儿子为了活命，连自己都出卖，一时心灰意冷，绝望至极。
    但她经此剧变，一颗心也彻底冰冷下来。
    “苏元。”她抹去眼泪，站起身朝苏元走去，“你今日杀我，过不多久皇兄便会调大军来征讨你，你信还是不信？”
    “我信。”苏元说。
    “既然如……”
    “可那又如何？”
    苏元打断周嫣然。
    周嫣然停住脚步，眼神发愣。随即，她看着苏元冰冷的面容，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退后两步，喃喃道：“你……你敢谋反？！”
    “我本来没这个想法，但无奈‘大娘’你非逼我啊。”苏元冷哼一声，“我命都差点没了，还管你谋不谋反、管你是不是什么皇帝最疼爱的妹妹？”
    “……”
    周嫣然登时面如死灰。她这才意识到，这个一直被她当成小杂种的小子，骨子里竟有这样一股狠劲。
    苏元不想再多说，今晚他已经累了，需要休息。
    他挥手道：“格杀勿论。”
    西凉铁骑们如同冰冷机器，苏元命令一出，他们便立刻执行。
    “皇兄一定不会放过你！苏元！！！”
    这是周嫣然最后一句话，下一秒她便被弩弓射杀。
    跪地求饶的苏越，妄图反抗的亲卫队……无一例外，全部丧命在箭雨之下。
    半个时辰后。
    苏元在东府最舒服的一张床上躺下，安然入眠。
    府上那些下人都被他赶走，他身边只留下了对他绝对忠诚的召唤士兵。
    在他们的护卫下，苏元这一觉睡得无比安稳、香甜。
    可有些人这一晚却睡不着。
    非常睡不着。
    次日。
    一大清早，北风城一座府邸的会客厅内，几名年纪在四五十岁的男人正落座。
    几人衣着光鲜，看上去非富即贵，但每人的脸上却都挂着浓重的不安。
    一落座，茶还未上，坐在上首、留着络腮胡须的男人便率先说道：“几位，昨晚的事都知道了吧。”
    “自然知道。”
    “岂能不知？昨晚我一夜未眠……”
    “没想到啊，那苏元居然……”
    几人都不是普通人，是城内几大家族的族长。
    在这北风城，除了镇北王府是绝对权利中心，还存在着五大家族。
    这些家族大多经商，其中三家是中原地区家族的分家，与镇北王府有着密切的交易关系。
    苏屠峰所率领的“镇北军”，军中一些用具、粮食，不少就采购自这几大家族。
    半月前，镇北王苏屠峰战死疆场，他们几大家族也在第一时间和王位的继承人……也就是苏城达成了新的合作关系。
    尽管人人都知道继承人应该是苏元，可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失去苏屠峰的庇护，又没有母舅一方的势力支持，苏元根本没有半点竞争力。
    可谁也没想到，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坐在上首的张家族长，张远东说道：“我的人打探回来的消息，苏元这小子真发疯了，把苏城、苏越，甚至……甚至九阳长公主都给杀了。而且是用弓弩射杀，残忍至极！”
    “嘶……”
    几名族长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片刻一人迟疑着开口道：“这，这岂不是相当于谋反？”
    “谁说不是……”
    “苏元这小子糊涂啊，他杀苏城、苏越都还不算什么。可杀九阳长公主……杀当今圣上的三妹……不是找死是什么？”
    “我看这小子是疯了，杀红眼了。”
    “说起来那小子的军队是哪来的？何时入城？咱们几大家族居然一点信都没收到。”
    “搞不好是有人收到了，没通气吧……”
    “这是何意？”
    几人说着说着，彼此也互相怀疑起来。
    须知城门守卫都有各大家族的人，苏元那成千上万的人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入城。
    几大家族彼此一直互通有无，现在没能得到消息，自然会怀疑有谁私下同苏元结盟，帮助其隐藏军队。
    这时，张远东见几人争吵起来，连忙制止。
    “好了，诸位，现在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现在该想想，我们该如何自处？”
    “有甚好想！折子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待圣上得知此事，一定龙颜大怒！到时派兵来剿灭苏元，我等只要同圣上派出的大军里应外合便好。”李家族长李趁说道。
    “李兄此言有理。”
    “嗯，我也赞成李兄所言。”
    张远东见几人都是这个意思，缓缓点头。
    他刚要开口，一个小厮却来到门口，低声道：“老爷，急事。”
    张远东起身走到门边，听小厮低语几句，脸色剧变。
    小厮离去后，他回到屋中，几人见他脸色有异，开口询问：
    “怎么了，张兄？”
    面对几人征询的目光，张远东苦笑一声。
    “那苏元真是个疯子！恐怕他知道了我张家支持苏城的事，一大早就派人把我张家的店铺全部查封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