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你想让我离苏絮远一点。”
苏絮看着萧昕辰掀起琴盖,把深青色的天鹅绒琴布放到了节拍器的旁边,等萧昕辰做完了准备工作,她才迟疑的说到:“我不太会弹钢琴的。”
“我知道。”,萧昕辰的右手缓缓落在了琴键上,弹出一段连贯的音阶,“所以我来弹,你来听。”
他的左手也悬在了琴键上,姿势标准而优雅,他的眼帘微垂,手腕牵动着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跳跃。
这并不是苏絮听过最好听的钢琴曲,恰恰相反,这位业余的钢琴演奏者对于曲子中渐强渐弱的处理相当的糟糕。
但苏絮还是听出了这首曲子,Love’s ing,埃尔加献给他的妻子艾丽丝的求婚曲。
窗外的阳光终于挣脱了云层的遮蔽,落在了靠窗的钢琴上,细碎的阳光被琴音裹卷起来,在年轻男人纤长的手指间跃动。
如果她不是苏絮,坐在她身旁的也不是萧昕辰,而是一个普普通通趁着琴房没锁偷偷溜进来的大学生,只想用钢琴曲向喜欢的小学妹隐晦的告白,那大概会是非常美好的画面吧。
苏絮有些出神的想着,直到琴声落幕,萧昕辰转头安静的看着她。
“谢谢,很好听。”,她弯了弯眉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礼尚往来,现在我来弹,你来听。”
她的右手落在琴键上,来回试了几次,才勉强完整的弹出了一首入门级别的儿歌。
“这是什么曲子?”,萧昕辰在苏絮收回手之后,跟着她刚才弹的谱子自己弹了一遍。
苏絮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一首儿歌,排排坐、吃果果。”
Doe是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顾言琛和萧昕辰在会客厅里听他操着一口英伦腔讲了近两个小时,才由顾言琛亲自送他去了下榻的酒店。
“刚才教授说的……”,萧昕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变得有些失真,顾言琛竟从里面听出了几分躲闪。
顾言琛调整了一下左耳上的蓝牙耳机,轻笑了一声,“昕辰,絮絮从六岁开始,绝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萧叔叔的那儿,你觉得教授说的‘严重的心理创伤’最可能发生在哪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说到:“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路上的车流已经汇拢了起来,初秋的天际在五点刚过的时候就已经显出几分暮色。
顾言琛“嗯”了一声,放慢了车速,“一会儿我带絮絮去外面吃晚饭,晚上就直接让她住我那儿了。”
他似乎是猜到萧昕辰会不满,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昕辰,前天我在江左见到了予哥。”,他顿了顿,才接着说到:“他跟我说,他是想娶絮絮的。”
“他疯了吗?”,萧昕辰说了和顾言琛当时一模一样的话,“他要是真的敢这么跟傅叔说,那傅叔能打死他。”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顾言琛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我和你的想法有一些不同。”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明显的笑意,“我也是想娶絮絮为妻的。”
这次萧昕辰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才声音低哑的开口,“你想让我离苏絮远一点。”
“你是絮絮的哥哥的身份不会改变。”,顾言琛没有否认萧昕辰的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做令絮絮为难的事情了,毕竟你也知道,絮絮不太擅长拒绝我们。”
萧昕辰咬着牙,还是没能忍住把手边的茶杯砸到了墙上,跟着是一声脆响,淡黄色的茶汤在墙壁上留下了难看的污渍,价值不菲的瓷器碎成了几片,散落在墙边。
他捂着胸口,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反驳,想质问顾言琛凭什么高高在上的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他张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明白此刻在他心中翻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明明、明明他又不喜欢苏絮……
可是……他真的不喜欢苏絮吗?
顾言琛许久没能等到萧昕辰的回答,他微蹙起了眉头,“昕辰……”,但他的话刚起了个头,回应他的就只剩“嘟、嘟、嘟”的忙音了。
他的指尖一下下的轻轻敲在方向盘上,黑色的轿车跟着车流缓慢的前进了一段距离,他还是拿出手机打给了苏絮。
等了近半分钟电话才被接起,苏絮的声音很平稳,“喂,二哥。”
看来萧昕辰还没有叛逆和不明事理到拿无辜的苏絮出气,他稍稍松了口气,“絮絮,我现在回来接你去吃晚饭,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左右。”
苏絮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沉默的看着她的萧昕辰,“好的,我知道了。”
顾言琛又嘱咐了几句“天气凉多穿点”、“不要着急”之类的话,才挂断了电话,而萧昕辰在这几分钟内,就像座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看着她。
就在顾言琛打电话来的前几分钟,萧昕辰这个对她从不懂得敲门的人,竟然耐心的在她琴房外敲了几分钟的门,直到她一曲结束,才意识道刚才隐隐听到的敲门声并不是错觉。
但等苏絮给萧昕辰开了门,他又像个锯嘴葫芦一样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就在苏絮失去耐心之前,顾言琛正好打来了电话。
“叁哥,你到底有什么事?”,苏絮又问了一遍,唇角带着弧度,神情却有一丝不耐。
萧昕辰忽然侧过了头,避开了苏絮的目光,“你……”,他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觉得已经失去说出口的必要的了。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没意思极了,他后退了半步,依旧侧着头,“我帮你找了一个纹身师,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跟她联系吧。”
苏絮愣愣的“噢”了一声,她的神情缓合了一些,真心实意的说到:“谢谢。”
萧昕辰又后退了一步,仿佛面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嗯,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而那背影看上去竟然有些仓皇。
苏絮在门口呆立了片刻,依旧没能想明白这两个兄弟这次又在玩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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