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不要!不要这样!求求你……”
“未幽,再见了。”
“!!!”
啊。
雩未幽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午夜。
耳边的嘈杂话语慢慢消散,剩下的,是孤零零的寂静,静到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沉眠。风扇依旧咯哒咯哒地转着,从不远处送来若有若无的冷风。只有雩未幽怔怔地坐在那,目光透过黑暗,停留在不知名的方向。
清晨,楼顶的风与往日一样地勾人心魄又令人踟蹰不前,雩未幽在栏杆边静静地站着,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依然随着流淌的时间而跳动,一下一下,清晰而脆弱,似乎在告诉着她,她依然还存留于这个世界上。
没有死。
“哟?少见啊,妞今天逃课?”一个轻浮的声音打断了雩未幽地发呆。
她就像没听见一般,平静地转身,擦过他的肩膀走开。
“欸,别走嘛。”那个人拉住雩未幽,凑近她的耳朵继续说道,“不要每次都那么无情啊哦吼吼噢呼,呼……脚好痛哦哎哟喂!”
在惊呼声中,雩未幽穿过常年跟随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人让开的路,面无波澜地离开。
那群人或许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说起来这种场面之所以能发生,是因为在他们这种福利设施里根本没有人会关心孤儿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在上课,还活着就不错了,死了或许也无所谓……不过最好还是别死,设施才不会想把钱浪费在给他们收尸上。
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这么说吧,这里是一所挂着福利的名头学校,它对外招收的寄宿学生按比例来说应该是超过了半数的,也就是说,它并不算是完全的福利机构。不过,这里招收的学生,家庭条件普遍不怎么好,他们大多是因为机构有福利补贴,学费并不昂贵才来的。
说白了,就是因为那些学生有家长,或许还因为他们好歹还交过学费,总之老师只对那有家长交过钱的学生稍微上心一些,至于其他什么的话,只要不捅大篓子,干什么就随他去好了。
没人管教的小孩子们大概都曾羡慕过有老师家人们关照的生活,雩未幽也不例外。一直有人照顾着的感觉,会是怎样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何况她早已经不是小孩了。
道理都明白了,那她还不对自己上点心的话,绝对会在这里一直糜烂下去吧。她不想那样,不想糜烂,逃课这种事她才不要做。于是,雩未幽只是在天台吹了会儿风就回头拿了书本去上课了。
表面上是说要对自己上心,实际上雩未幽几乎早就快要忘记自己活到现在还在坚持着初心的原因。明明这么多年来已经快要盼到头的光明,如今竟然都变得模糊了。她有时候也会想,就算成年后她终于离开这里,就真的能摆脱多年来笼罩在她心头着的阴影吗?她一直以来坚持着东西就真的能梦想成真吗?答案,可能会是否定的吧。
“咳咳,大家都听明白了吗?这就是我们在拍摄中会常用的构图,大家尽可自己尝试拍摄,不一定非要按照死板的框架去拍,多找找手感说不定还会发现框架之外的惊喜。”老师指着屏幕上的图说到。
……
“那我们这节课就讲到这里了,下课。”
一节课终了,雩未幽刚从教室后门出来就遇到几个太妹围上前来。
“瞧瞧,这不是我们亲爱的死鱼眼吗?你还想着出名当什么服装设计师模特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摄影课是你配听的吗?”
这群人……她每天必然得碰到个几次,平日互相推搡早就如同寻常便饭了。反正雩未幽不管是对他们置之不理或者是反抗大打出手把他们掀翻在地都无所谓,第二天总还是会见面的,再见面不过又是一次重复罢了。
“……”不巧今天雩未幽的心情并不太好。只见她拿着书一个抬手,啪啪几声砸在她们脸上开出条道就要走。
同样不巧的是太妹们今天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被撇开的那个女生硬是气呼呼地把雩未幽拉了回来,另一个又推了她一把,一时间重心不稳的雩未幽就这样跌坐在了地上。
那太妹心中带气,一步跨上前边撸袖子边对着她的脸大喷唾沫:“老子今天还非要和你干一架不可!”
身处劣势的雩未幽此时依旧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她无表情的面容总像是透着那么一股倔强般惹人憎怒,而常年自然微红的眼角又略显得她有些楚楚可怜很好欺负。
“……咳。”刚从前门出来的老师,一抬眼就看见了这副场景,他在原地顿了一秒,还是向这边走过来了。
太妹们见状,气焰忽地就下去了,安静如鸡般从旁边灰溜溜地退走。
接着,一只手伸到雩未幽的面前。
她并没理会手的主人,自己捡了书爬起来,与他擦肩而过。
那老师轻笑了一声,从容地回头去看她的背影。
昏黄的台灯下,彩笔刷刷涂抹在纸上,描摹出平庸无趣的东西。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没那个本事出名,连出成绩都很难。雩未幽平静地撕下画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她站起来走到身高尺前,再一次比出了165厘米。
果然无论是设计或是身高都不够格啊,事到如今她究竟还在坚持些什么呢?
她静静地躺上床,抓起被子随便地蒙头一盖。
“……”
“未幽,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如果还能够的话,你就带着我的那份走下去,要是有一天你和我一样坚持不下去了,我也还会在这里等你。”
“不要!不要这样!求求你……”
“未幽,再见了。”
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