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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明了。
抓紧敖群的手,尤清洄紧盯着他,目光掠动,似动容疼惜,又似愤懑恨然,尾音带着一丝颤抖,“你让那蜈蚣咬了?那天替我抓的时候。”
敖群低低应了声,不甚在意的样子。
尤清洄扣着他四指的手又紧了一分力,“接着呢,有人暗算你?”
敖群:“我调息了一天一夜,想逼出毒,但疗效甚微。昨夜还来了一伙人偷袭,蒙着面,武功不差,我内息不稳,挨了他们几刀,我还了他们几十剑,算是险胜,之后他们逃了。”
尤清洄松了手,“你内伤也不轻,好在只要好生调理,再加上你本身条件好,应不是大问题。我看你身上的刀伤已处理过,用得也是上好的金疮药,我没带什么比这更有用的。不过想来凭你的本事,好好擦药不日便可痊愈,也无大碍。最严重的就是你中的毒,这里条件有限,你且随我回家,我好替你解毒。”
说着又忿忿,“想必你也发现,这毒很是奇特,毒性又强,内力逼不出。你中毒后又大动了一场,用过内力,却是催动了毒性,如今毒已入腑,即使你封了穴缓了毒蔓延的速度,没有解药依旧死路一条。好在我已知道解法,可保你无事。不然你……你身上真没别的问题了么?从实招来,可别想再糊弄我。”
敖群:“没了。”见尤清洄还瞪着他,不由露了点奇怪,“怎么?”
尤清洄气呼呼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我让你跟我走你就跟我走吗?也不怕我卖了你。”
敖群:“不怕。”
“……”尤清洄泄气,“算了,我先给你把伤口包起来,这么横一条竖一条的露在外面勾引谁呢。”
敖群:“……有劳。”
尤清洄愤恨的扯了他的里衣替他包伤口,心里默默想,再怎么,总比装蜈蚣好。
入谷口较为隐蔽,拐了十八弯才能走到。
只见四周都是杂草野花灌木丛,就只一条平整寸草不生的泥路小径。
尤清洄停了脚步,敖群也跟着止了步。
敖群环视四周,苍山凛凛,树木环绕,枝叶繁盛,毫无人烟,“这里就是贵府?”
尤清洄:“敖兄若是想夜居于此,也可将这里当成舍下。”
敖群:“那为何不走?”
尤清洄:“我在想如何带着你一起过去。”
敖群:“何意?”
尤清洄:“这条路看似平坦,实则每一段都布了不同的药,它们有的是吃了能让人全身发黑的,有的使人变得呆愣,还有致幻的,让人产生各种幻觉,总之种类繁多,但都不致命,也持续不了多少时间,不过还是会叫人吃上一些亏,起一些教训作用。我常想,这些药物没个几十年也有十几年无人打理了,怎么好像源源不断,用之不完似的,后来妄自臆测,大概是地底下种着各种释放此类药物的植物,且是只能在地下长的那种,因而能取之不竭。林间的小动物,各种花草,只要是活物,便会受它影响,因而活物都避之不及。久而久之,这路便寸草不生了,看着就像是经常有人走一样,很能迷惑人。平时我走这里,都直接用轻功,不过现下你不可乱用内力,不能飞。难道要我背你?”
敖群:“不能直接从旁走么?”
尤清洄:“你竟想这些野花野草做你脚下亡魂?”不待敖群说话,又道:“只好如此了,走吧。”
敖群:“……”
披荆斩棘的走完一段――是真的披荆斩棘!常言道路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就成了路。殊不知,要开辟一条路,是何等艰难,尤其对两个无法用内力和内力不足的人来说。
此种艰险暂时不提,好歹是走出了那段“招魂路”。
见尤清洄又停了下来,敖群便问:“此处又有何玄机?”
尤清洄道:“这里有个阵法,名曰八卦五行阵,因着日月之轨运行,每日不同时辰皆有不同走法。现在是日落,你跟着我的步法,不可走错。”
“走错又当如何?”敖群虽每次都问到点上,但话语中却不带丝毫好奇,亦毫无虚心请教之态,仿佛就只是为了配合尤清洄走个过场,随意的很。
尤清洄有些气闷道:“没什么,也就在里头转个几天几夜。”
相比而言,阵法只要知道口诀,就轻轻松松,毫无阻碍,一路畅通,一路向西,一杆进洞……
走出八卦阵,视野开阔了许多,此处树木稀疏,地上只长着长短参差的草类植物。
尤清洄自觉嘱咐道:“下一段路只能踩在特定的草上,那种草不难辨别,大概十公分,珊瑚型草叶,每棵都一样长短。也不会踩坏,因为都是假的,踩上去它便会缩到地下,离脚后又会弹回原位。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跟着我走吧。对了,呆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管,只顾着脚下的步伐就可,万不能踩错了地方。这里踩错,是要受皮肉之苦的。”
“嗯。”
……
两人走得不快,眼见这段就要终结,也很是顺当。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敖群余光瞥见横里飞出一个黑影,以势如破竹之速袭向尤清洄。
身体快于理智,他想拉着尤清洄躲过这一击,脚下便乱了步伐,一步踏错,触动了机关。
就在敖群动时,尤清洄已暗道不妙,身体快速扑向敖群,一把抱住他,催动内力带着敖群堪堪脱离了这一区域。因要护着敖群,尤清洄无可避免的将背部暴露在了攻击范围内,承下机关启动后射出的利箭,箭矢撕开皮肉,扫过背部,钻心刺骨的疼。尤清洄一声闷哼,一下子失了力,与敖群一起倒在了安全区域。
在尤清洄被射中的那一刹那,敖群便抱着他硬生生以身躯倒地,护着他以免他再被压伤。
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背部重击于地和身前伤口遭受重压,也激起难忍的疼痛,敖群却只是皱了皱眉,看着尤清洄瞬间苍白许多的脸,眼露担忧,“你,怎么样?”
尤清洄趴在敖群身上,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喘气也不敢过重,每呼吸一次,背后麻辣的疼痛就如尖锥般的刺入心肺,像是有人在伤口上撒下盐和辣椒水,再拿着烧红的铁块在上面烙印,完了被丢进乱葬岗投给野兽撕咬,疼得他连晕厥都不能,眼前方一发黑就会被痛醒,话也说不来,只能从鼻间发出一个颤音。
点了尤清洄几处大穴,敖群小心翼翼扶着尤清洄趴在他身上,轻柔的褪下他衣裳,被利箭射穿的裂口,携带着一些布料翻卷进皮肉,稍一扯,尤清洄浑身便止不住的颤抖。
敖群不敢再撕扯,取了匕首割开伤口处的衣物,还留了一圈黏在伤处的衣料,总算将他被鲜血染红的衣衫脱尽。
尤清洄本就细皮嫩肉,利箭又来势迅猛,伤口看起来分外狰狞,像是有人生生在白滑的背脊上划开一个大口,然后顺着口子将里面的血肉一寸一寸铲开,扑在伤口的外缘,看起来像是百姓铲沟渠开水道挖出来的样子。
好在伤口流血不严重,已渐渐止住了血,细看也能发现伤口虽然可怖,却是没有伤及筋骨骨,倒还没他的刀伤严重,可为何尤清洄会痛成这样?
不管如何,伤口还要先上药,可若是要上药,就必得把残存的衣料除尽,最好再清洗一下伤口。他一个人浪迹江湖,难免受伤,这些常识性的医理还是懂的。
尤清洄已是缓过一些,察觉到敖群的迟疑,趴在他肩头凑近他的耳,孱弱道:“你尽管,弄,不疼。”
敖群侧头看着整个人都白了一圈还强忍疼的尤清洄,心下无比怜惜,尤其想到这一箭还是替他受的,就更是心疼。
凑过去亲了亲他泛白的唇,柔声道:“受不了就咬我。”
敖群燃了火,烧了烧匕首,手起刀落,快速的在尤清洄伤口上翻转手腕。
随着刀尖的触碰,原先缓过的疼痛似又被激起,一阵一阵强烈的震颤着身体。尤清洄一开始还死咬着唇,不时哼哼几声。手上不可抑制的用劲,不小心扯下敖群的衣服,看到近在咫尺又得到主人许可弧度优美的肩,在未反应过来之际,已是咬上了敖群肩膀。
肩上一疼,敖群只顿了顿,手却没停,挑着肉中的布料。
口中漫延的血腥气,似乎使疼痛也舒缓了很多,尤清洄松开嘴,看到敖群肩上一排清晰且带血的牙印,想用衣袖替他擦擦,恍然发现自己裸了身体。
敖群已快速的完成了上药包扎等一系列动作,疼痛缓解不少,身上也渐渐回了力,尤清洄别扭的扭了扭身子,“我的衣服…”
敖群脱下外袍披在尤清洄身上,尤清洄霎时觉得周身被一股敖群的味道包围,想起他痛到不行时感觉到的两唇相触的触感,再往前推推,小破屋里那个意味不明的深吻,苍白许多的面孔终是染上了些许薄红,揪着身上衣物一角,小声道:“我的……”
敖群看也不看又染血又残破被他随手丢弃的衣衫,义正言辞道:“脏了。”
尤清洄:“……”
敖群早在踏错脚时就已知道不好,后来又见了那般情况,哪还会不知,他看到的不过是假象,就是为了引他因躲避踏错步子而承接真的一击。尤清洄也曾说过,不论看到什么不要理睬,这里走错,将会受皮肉之苦。
走错的是他,受伤的却是他。
好在,只有一支箭,而非万箭齐发。
不然……敖群不敢想象。
放柔了整个面部表情,“你如何了?方才怎会如此痛苦?”
尤清洄想到敖群身上也有伤,禁不住他这么靠,便想直起身子,却被敖群眼疾手快的按住,“你趴着,背上有伤不宜乱动。”
尤清洄不满的辩驳道:“你也有伤。”却又在敖群随意一个眼神霸气全开下偃旗息鼓。鼓鼓嘴巴抱怨道:“就跟你说了吧,这里不比前面玩玩闹闹,想来能突破前面两重来到这里的想必武功也不会差,所以这儿上的可是真枪实弹。考虑到不能真害死人就只装了一支箭,统共就只有一支,再怎么样,避过要害也能做到吧。不过被射中比较惨就是了,箭上抹了让疼痛放大数倍的药,可疼死我了。”
敖群一怔,眼中泄露了疼惜歉疚,声音沉得有些艰涩,又好似带着一丝迷蒙,“数倍?是多少倍?”
尤清洄不在意道:“哎,这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不觉得什么了,就是背脊有点麻,使不上力。你看啊,你帮我抓蜈蚣被咬中毒了我替你挨一箭开了个口子,你又替我包了伤口,现在就差你跟我回…家我帮你解了毒,咱俩就扯平了。”
敖群眼中露了一丝笑意,竟亲昵的蹭了蹭尤清洄凉润的脸颊,“你我何须分得如此清楚。”
尤清洄睁大眼,这混蛋冰雕竟敢又调戏他,必须得调戏回去!……如何下手好呢?
尤清洄正在思考如何调戏用什么方法从哪里下口的严肃问题,就听敖群道:“贵府路途多舛,艰险重重,又隐蔽于深山丛林,想必就是江湖所传的美如世外桃源进出却难如登天的花母谷。不知天竹老前辈是你何人?”
“不过是些刁钻的小把戏。”尤清洄顿了顿,缓缓敛了谈笑的神色,又道:“他是我师父。”
敖群:“难怪你医术不赖。”
“过奖了,在下医术果真不如何,愧对师父教诲。”尤清洄转眼看他,“外面都说师父孤僻古怪,你不奇怪他有徒弟?”
敖群:“传言怎可尽信。”
尤清洄笑了笑,“我七岁就跟着师父,师父性子的确是冷了些,待我却极好,与其说是教养徒弟,倒不如说是将我当孙儿那般宠爱。童年倒是快活了,师父的本事却也只学了几分,实在惭愧。”
敖群:“尊师既不强求于你,必也希望你快快乐乐生活,莫要负了人生苦短。”
尤清洄笑道:“你倒是知我师父心意,说不定还能和他做忘年交。”
敖群:“天竹老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医术更是超群,能得见老前辈一面,我已荣幸之至,不敢再说忘年交之云。”
尤清洄目中追忆,静了静,道:“只怕是没机会了,师父已逝世多年。”
敖群似也有些感慨,“尊师一向深居简出,世人都只道他是隐世做了世外高人,想不到却已仙逝。”
难得还能听到敖群说这么多话,尤清洄收拾了情绪,便道:“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你的毒越早解了越好。”
拔出回忆,尤清洄这才察觉两人姿势有多暧昧,他披着敖群的外袍趴在他肩上,双腿分开,面对面跪坐在他腿上。敖群穿着下摆残缺的中衣,衣衫不整,一只手扶在他腰间,另一只撑在身侧固定身体,敞开的衣袍遮住了隐秘的部位,很有些欲说还休的味道……
尤清洄脸红,挣扎着想要坐起,背脊忽而一麻,却是更用力的坐了下去,脸上红晕更甚。
敖群紧了紧揽在尤清洄腰间的手,问道:“起不来?”
尤清洄颇有些苦恼,“背麻了。”
敖群道:“我抱你。”
“别!”尤清洄忙制止,见敖群盯着自己,便又道:“你身前也有伤,那个,背吧。”
“你先坐着。”敖群自行抽身,再扶着尤清洄站了起来。
尤清洄稳了稳身形,手一动作,又会牵动背后伤口,只得劳烦敖群替他整理衣衫。
敖群手指灵活,系起衣带时,若有若无的划过他胸前朱果,尤清洄轻颤着退了退。
敖群又费了一番力才将尤清洄搬到背上,这才准备好了上路。
“接下来的是个阵法,这个比较简单,按九宫格的步法走即可。”
敖群特意将步伐放得很稳,以免颠簸牵扯到尤清洄背部伤口。
尤清洄不得不承认,趴在敖群背上还挺舒服,边还指挥着敖群走这儿走那里,颇有些指点江山的豪气。
阵法过后,他们又来到了一处,此地植物种植的很有章法,路两侧各种着一排大树,‘身材身高’相近,区别只是,左侧的树上皆挂着一张绳织的大网,软软的垂下,大方的昭示着此处存在陷阱,而右侧只一排郁郁青葱的树,身无长物。树中间还种着矮矮的灌木丛,隔绝了两边。
尤清洄唇边现出一丝狡黠,“你猜,应该走哪边?”
敖群忽然转头,尤清洄防备不及,唇轻擦过他脸颊,有些酥痒,霎时乱了心神,忙道:“快走左边。”
敖群面上隐现笑意。
……
一路磕磕绊绊,玩玩暧昧,相亲相爱,你扶我搀,总算是出了崎岖道路,得以窥见花母谷真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将会有三更~
☆、二十章 同床共枕
谷中视野开阔,目光所及,皆是自然之景,没有雕琢的痕迹。
形色各异的花草组成醉人的海,在光与影的交错下,在徐风微停处,舞出优美的身姿。
粉嫩的、娇艳的、新纯的、清媚的、拙朴的,宛若姿态各异的美人,优雅的展示着婀娜风情。
日光大胜的荣景,好似真化作一位佳人,薄粉敷面,暗香袭人,步履轻盈,翩跹而至。
转开迷离的眼,才发现被花海包裹着的几座古楼,大小有别,精致独特。
再看远处,密林厚重,溪水横亘,山势绵延,这才恍然,原来方才那般美景确是人工凿掘。这般别具匠心,鬼斧神工,当真是融于自然,胜于自然。
不愧是花母谷,不愧是人间仙境!
尤清洄也是许久不曾好生观赏过花母谷的景致,此时一番巡视,不由文思泉涌,在心底好一番抒发了满腔文人情怀。
感慨完毕,继续指挥,“往最大的那座楼走。”
……
敖群需要尤清洄为他解毒,尤清洄自己又坐不住站不直,敖群遂被安置在了尤清洄床上。
尤清洄俯面趴于床榻睡在外侧,敖群仰躺睡在里侧。
尤清洄活泼出门,负伤而归,还捡了个大冰雕,免不了又要被恭叔一番叨扰。
好在恭叔说归说,手脚也还麻利,替尤清洄仔细处理了伤口,喂他吃了药。
见着恭叔还有满肚子话要说的样子,尤清洄忙打断,“恭叔,你先替我去拿些东西来,敖兄的毒还需快些解,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小少爷说的是。”对里头的敖群拱了拱手,“对不住了敖少侠,老头子看着小少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他骗恭叔伤是怎么来的来着?哦,某一区的机括生锈,导致箭矢不受控制的飞了出来,他躲闪不及,才受的伤,末了,还感叹了一句,机关有待改进啊……
敖群已是坐起身靠在了床头,还了个礼,“与老人家无关,您无须道歉,敖某担不起如此大礼。”
龚叔笑呵呵道:“如今像你这么沉稳礼貌又尊老的年轻人可不多喽,你既是小少爷的朋友,就随他一起唤我恭叔吧,别老人家老人家的,太见外了。”
敖群:“恭叔过奖。”
恭叔:“我们家小少爷啊……”
尤清洄:“……恭叔!”
恭叔立刻止了口若悬河之势,“请小少爷吩咐。”
尤清洄暗叹一口,才道:“恭叔你去药房里的药柜旁的那个案几南边的第一个抽屉里找到个楠木盒,里头放着很多针,你取五根刮下上边残留的血瘀,再加上一钱白芨、一钱三七、半钱茜草、两钱炙甘草一起熬制给敖兄,每日一剂,早晨服用,还有金疮药外用,早晚各擦一次。找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就苗红吧,每日伺候着。今日一剂马上煎,煎好了就送来。”
催促恭叔离开,转头便对上了敖群冰琢深邃的眉眼,只听他唇边吐出一个字眼,带了些必要的疑惑,“血?”
尤清洄点头,“你流了很多血,得补补。”
敖群:“岂非你更必要?”
尤清洄施施然,“针上之血乃是我花费数载培制的精品,你解毒的良剂。”
敖群:“你倒未卜先知。”
尤清洄哼道:“也不是只能解你这一种毒,它的用处可大着呢。”
敖群淡淡,“是么。”
尤清洄:“……你就不能多说点好听的么?”
敖群:“多谢。”
尤清洄:“……”――重点是多,不是好听好么!
叹了一口,他跟个冰雕计较什么…“谷中一位友人中了种甚是奇特的毒,我实验多日,发觉只有那种诡谲的紫蜈蚣能解,这才出谷寻找。我还道运气好,不废吹灰之力便寻到了,不想却连累你被咬中毒。我想着既蜈蚣能解友人之毒,那么友人之血也能化了蜈蚣毒性。他所中之毒便是由那些针渡入体内,我替他解毒时发现,他身体里的毒性并未溶解消散,而是向着钉入他身体的针聚集,最后凝成一层血痂包覆在针的表面,随着针的取出而排出体内。想来也是万幸,那些银针我原想留着仔细研究那毒,因而没扔。说到底,这事因我谷中而起,还没因着你抓取蜈蚣好好致谢,反而连累了你中毒受伤,很是抱歉。”
敖群:“无须致歉道谢,你我如今已经同床共枕,见外的话就不必多说,伤感情。”
尤清洄看看床里再看看床外,“……”
送药来的是苗红,小女子举止再稳重,到底还年轻,又是个未承雨露的姑娘,一见到美男便管不住自己眼睛了,盯着敖群完美的侧脸愣愣的看了良久。还是尤清洄一声轻咳才换回她险些丢了的神智,苗红一下子羞红了脸,垂着头捧着药碗直呼,“谷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冒犯这位少侠,请谷主少侠责罚。”
尤清洄抿了抿唇,怎搞得像是他很不近人情一点错都不让犯的样子。顿了顿,悠然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苗红何罪之有?”
苗红愣了愣,见敖群微挑英眉,不由抿唇而笑,已不复初时失态,反嗔道:“谷主莫见怪,苗红与您开玩笑呢。瞧您平时也没个主子样,老和下人闹成一片,这不想给您在朋友面前立点主子的威严,您又给嬉笑了去。”
“嗯哼,”尤清洄眼中促狭,“方才若不是主子给你解围,只怕你看美男看得唾沫哈子都要流了下来,现在倒是怨起主子了?”
苗红笑意涟涟,衬着少女粉嫩的脸蛋煞是好看,“主子误会了,苗红早听旁的丫头说谷主带了人回来,便自作主张的以为谷主是找了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方才见到少侠,只是在想……这谷主夫人美则美矣,怎倒像是个男的,这才一时看呆了。”
尤清洄乐不可支,想不到这苗红倒是愈发胆大,竟敢挪揄起大冰雕了,嗯,不愧是他御下有方,面上却作惊慌,“苗红小丫头,你竟敢调戏赫赫有名的冰山侠客,快快将药拿来,你且赶紧逃命去吧,小心叫冰山的绝技――冷气连环炮伤了性命。”
敖群:“……”
苗红瞥了眼敖群,故作惶恐,将药碗塞给尤清洄,“劳烦主子替苗红抵挡一阵,苗红这便逃命去了。”
敖群:“……”
转眼房中又只剩他二人,尤清洄瞬间收起玩笑的神色,像没事人似的将药递给敖群,“敖兄快趁热将药喝了吧,热的药药性强疗效好。”
敖群:“……”
见敖群视着碗中焦黑浓稠的液体眉间微露厌弃,尤清洄不由语重心长道:“这药看着不好看,但每味都很是有用,白芨收敛止血,三七和茜草化瘀止血,干草则可调和诸药补气止痛,还有一味…你明白的。”
虽尤清洄面目真诚,敖群仍忍不住怀疑他是故意的,毕竟次数太多,他心有余悸。
尤清洄见状,哪会不知他在想什么,这就叫什么――自作孽不可活,人不学不知道……
举碗豪放的饮了一口,尤清洄道:“敖兄你既如此客气,就由我开头,所谓客随主便,你也请吧。哦,对了,你我不需如此客气,这叫同甘共苦。”
敖群皱了眉,“既是以毒攻毒,解药就必定是另一种毒药,你怎能轻易喝?”
尤清洄笑笑,“多谢敖兄关心,早先发现,此毒虽诡,却只有一次效用,我先前试过,已对此毒免疫。”
尤清洄虽说得不明确,敖群也能想到他必是身先试过毒,不再多言,微微一笑,接过药也不断口,一饮而尽。
却在下一刻又深深的皱起了眉。
尤清洄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敖兄是否需要来罐蜜饯啊?”
敖群唇边泛起笑意,间或邪魅,不待尤清洄反应便扣住他脑袋来了一记火辣深吻。
吻毕,两人皆有些气喘,以尤清洄为甚,敖群微哑着嗓子声音低沉,“清洄可记住了,这才叫同甘共苦。”
低低的嗓音像圆润的珠子轻滚过尤清洄心间,带起的酥麻颤意瞬间流遍全身,最要命的是,这是敖群第一次唤他名字,还是直接去姓的……之前不是‘你’就是完全没主语……
脸颊滚烫,瞪了他一眼,撇过头,闷声,“睡觉。”
有美人焉,同床共枕,怒意微嗔,眼波流转,媚意横生,连敖群也不禁有些意动。见尤清洄恨不能湮没在被中的样子,敖群唇边的弧度创了历史新高。
……
尤清洄的伤实则不重,用了药,养几天,便好的利落。真要说,可能傲群受的伤还更重些,奈何他身子骨优良武功更是不俗,再加上有尤清洄指导用药,不日就将余毒清了,伤势大好。
两人走动自理不成问题,傲群理应搬去客房住,只是尤清洄不提,傲群自然更不会提,两人便这么同床睡了下来。
这日夜半,尤清洄睡得朦胧,隐约觉得周身丝丝寒意。睡眼半睁,见身边不知何时已没了人。
床铺尚温,人没走多久。
辗转良久,暗暗嘀咕这人莫不是掉了茅坑,身子却已是爬了起来。
苍茫夜色中,一人孤绝而立,风吹动衣裾,背影寂寥。
远处点点光亮,像是落了地的星辰,美不胜收。
“漂亮吧?”尤清洄无声息的落在傲群近旁,凝望着远处熠熠光辰,轻声道。
傲群也不转头,只视着远方,满眼星华,幽瞳被点亮,有了些许温度,淡淡应声。
尤清洄也不在意,道:“此花名为地槐星,白日里看起来平淡无奇,夜间自身却能发光。”
敖群看了尤清洄一眼,没作声。
尤清洄笑了笑,盈盈水眸,满目皆是温柔的错觉,“若是没有光,那便自己发光,行走于黑夜,才不致迷了方向。”
淡然轻飘的一句,却听得敖群瞳孔微缩,沉静良久,他才开口,话语平煦,却又似有千斤重,“并非如世人所想,满身尘污便渴望纯净,恰相反,习惯了黑暗的人最惧怕的,就是光明。”
话落,天际一丝晨华,穿透暗夜,映照进眼底,黑色渐转淡,发灰,泛白,黎明将至,地槐星的光亮渐渐黯淡,最后化为虚无。
尤清洄怔忡着,与敖群并肩站立良久。
地槐星最后一抹光华寂灭,天还有些沉,尤清洄松懒的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我回房补眠,你自便。”
“对了,”尤清洄行了几步,忽而转身,向着仍站立原地的敖群温和道:“伤好得差不多了,你明日…今日便搬去客房吧。”
言毕也不待敖群多说,便转身离开。
多留,他怕泄露眼底的情绪。
……
那日后,敖群搬出了尤清洄房间,两人虽也相聚喝酒,聊天调笑,话语连带间,却藏着生疏僵硬。
只是谁也不点破。
本来,两人关系就只隔着一层薄薄窗纸,只需轻轻一捅,便会破,现如今却好似又添上一道薄冰,虽仍能看清对方,触之,却寒冷无比。
尤清洄更热衷于研究开发花草新品种,以及研制新药,大大减少了与敖群见面的时间。敖群伤好后,亦是终日不见踪影,好似已经出了谷继续浪迹他的江湖。
却是不告而别。
以敖群的聪明才智,想必跟着他走过一遍机关,已是记得了罢。
尤清洄自七岁生活在谷中,对谷中各处地方都是了如指掌。只是有几处却是被师父下了禁制,不准他踏入。
小时候好奇心重,也曾罔顾师命偷偷前去打探,后来……后来如何,他却一点也记不清了。只是每每想起,总觉胆寒,好似忘了什么令人惊惧万分之事,再提不起想要一探究竟的兴致。
现今他思虑甚重,又是几天未见敖群人影,内心不忿,原只是想进幽林采几味药,想着想着竟是一路走到了尽头,一只脚已经踏入师父所言的禁地。
反射性想收回腿,心神微恍,思及敖姓某人,心中烦闷,带了点赌气似的,不退反进,长驱直入。
禁地里,乍看与幽林无异。
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像是忽略了什么。
慢慢,尤清洄察觉到了异样。
林中有碎石很是平常,几块碎石堆砌的形状起初不起眼,细看却越觉怪异,很不自然,倒像是特意为之。
看样子,好似有人怕迷失方向遂以石子作为记号。
春去秋来,草长又灭,因而看不出石头存在的年岁,但足以说明,林中有古怪。
然,已无回头路。
很快,尤清洄便亲自体验到了此地的奇诡。
眼前明明是一片浅草绿意的平坦土地,尤清洄踏上,却是一脚踩空,腿落于有坡度的实地,一个打滑,身体在他反应过来前已是脱离控制,顺着坡势翻滚而下。身体不断磕撞,牵扯起疼痛,鼻息间俱是青草尘土的气息,脑袋随着剧烈的滚动愈发昏眩,喉间泛起阵阵呕意。
内力奈何不了地心引力,尤清洄只得蹙眉承受。
终于,滚到了山坡尽头,尤清洄颤了颤,便静止不动,世界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一句,敖群是殷傲遗的化名……
☆、二一章?幽林情深(修)
睁目便是蔚蓝的天,尤清洄怔然的望着,缓了许久,才积聚回一些力。
撑着酸痛不已的身体摇晃着站稳,衣服被割得残破不堪,沾满泥与草,裸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