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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开张了(H) 乱仑系列(未删节) 长日光阴(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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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火锅,谢砚书在离开前向李知禾挥手说:“明年见。”
    李知禾同样热情回应。
    很平常的对话。12月31日这天,他在班里不止听了二十次这句话。可林昭晚上做梦还是梦见了李知禾说这句话的模样。
    今天说“明年见”,明年的今天又可以说“明年见”。他们说这句话时脸上充满了一种带有力量的确定性,好像笃定他们一定还会有许许多多的明年一样。
    他的明年呢?林昭想,他再过半年就要去不知道哪里的天涯海角上大学了。如果考得不好,可能连大学也没得上,就此开启终日瞎晃的人生。
    要晃到哪里去他不知道,但总归不会是这里了。
    *
    林昭在新年的第一天难得起了个晚。他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发现家里其余叁人全都穿上了厚外套,一副打算出门的样子。
    “醒了就快洗脸换衣服,准备出门吃饭。”周丽蓉催促道。
    “哦。”林昭转身走进洗手间。因为起得晚,他好像矮人一头似的。迅速洗漱完,林昭随手穿了件外衣,稀里糊涂地跟着出了门。
    路上,周丽蓉用微信语音实时播报自己的位置,又问群里的其他人到哪里了。
    林昭听得一头雾水,这才意识到不对,他低声问李知禾:“不是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饭?”
    “这种大日子当然要走亲访友了。现在是去我大姑家,二叔他们也会来。”李知禾说。
    “他们”这两个字的容量似乎很大,林昭一听就不想去了。他说:“那我不去了吧,大姐夫那边的亲戚我一个都不认识。”
    周丽蓉忙着回复亲朋好友们的新年祝福短信,眼皮都没抬:“好啊,那你就在这里下车。”
    小汽车已经驶入了绕城高速,以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驰骋着,李明东根本没有要停车的意思。
    林昭沉默半晌,又问李知禾:“我们是吃完午饭就走?”
    “对,”李知禾说:“我下午还要回家做作业。”
    即便已经满了18岁,在他们眼里林昭还是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小孩。他说的话没人听进去,进了李知禾大姑的家门,他还是没有被当作一个独立的人被介绍。
    林昭坐在角落玩手机。耳边传来另一家血脉相连的客套寒暄,其中也包含李知禾的声音。
    “李知禾,快进来打牌,就等你了!”
    林昭在听见年轻男声时抬头暼了一眼,说话的是个看起来比他们大几岁的男孩。
    李知禾没敢去,而是先请示周丽蓉:“妈妈,我能跟霖哥哥玩会儿吗?”
    周丽蓉特赦道:“去吧,饭好了再叫你。”
    “右右可真懂事,出门还带着作业呢。”李知禾的大姑说话很夸张。
    “她态度还是端正的,就是有时候容易犯懒。”串门走亲戚的周丽蓉跟在家的时候很不一样,她从进来起脸上的笑容就没放下来过。
    林昭不是个爱看手机的人,但他今天把微信朋友圈往下划了又划,都刷到两个月前的动态了,李知禾的大姑才宣布开饭。
    林昭跟着李明东坐到大圆桌。都倒好饮料了,李知禾一行人才迟迟走出来。原来一起打牌的人有五个,全是李明东派系的侄子侄女们。李知禾是这一代最小的,年纪最长的是李知禾大姑家的大女儿,已经结婚生子了。
    他们一窝蜂地围到小茶几旁,打开电视机,搬来小凳子。
    林昭后知后觉地环顾一圈,发现他们这桌的确是坐不下了,而且全是长辈。可是现在要加入小茶几也很突兀,不管是长辈桌还是晚辈桌他都融不进去。
    林昭只好旁若无人地夹菜吃饭,吃得差不多了就自行下桌坐到沙发最边上。
    *
    眼前猛地出现一只小幼脚的时候林昭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李知禾笑得前俯后仰,把一个包裹严实的小幼崽拿到林昭面前。
    “小舅舅你看,这是枫姐姐的女儿。可爱吗?”李知禾大概还记着林昭让她不许在公共场合叫他小舅舅的规定,说话很静悄悄。
    “你可以握她的小手。”见林昭僵硬,李知禾主动把小婴儿的手递过来。
    小宝宝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林昭,她身上奶香奶香的,皮肤也是柔嫩柔嫩的。林昭觉得跟她比起来,自己太脏太糙了。
    他极轻地触碰了一下小宝宝的手,真是太小了,他连呼吸都屏住了。他又大着胆子握住还没他手掌大的小脚,摸起来肉肉的。
    林昭粗手粗脚地抱起小婴儿,心想到底还有没有人管了,怎么能把如此重要的物品交给李知禾。
    “你吃完了?吃完了我们就走。”林昭问。奶呼呼的婴儿脸蛋正靠在他的脖颈处,呵得他有些发痒。
    “还没有,我吃到一半枫姐姐让我帮她抱孩子,她要去拿快递。”李知禾说。
    林昭把孩子还给李知禾,说:“你让你大姑抱会儿吧。我在楼下等你,你吃完饭我们就一起回去。”
    “行。”李知禾答应得很爽快:“我妈他们可能要打麻将,那我们俩就先回。”
    林昭很喜欢她说“我们俩”这几个字,她的嘴唇一开一合,总是很轻快自然地吐出这个词。
    林昭走出门,坐电梯下楼,在小区里找了张长椅坐下。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单元门,从里面出来的人也很容易看见他。
    林昭掏出手机,发现他在抱孩子的时候忘记锁屏,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昨晚渡过了混乱的一夜,估计也忘了给手机充电。
    林昭摸了摸衣服裤子口袋,没有现金,只有一把家里的钥匙。
    林昭看着面前圆形的草坪,无奈地笑了笑。这下他整个人都要依附于李知禾了。
    天气很冷,狂风吹得树枝哗哗作响。小区里除了行色匆匆地回家或是出行的人,只有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老人推着轮椅在锻炼腿脚。
    老人沿着偌大的小区走了二十多圈,直到连他也不再经过了,李知禾还没有出现。
    林昭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天,冬日没有出现暖阳,只有灰茫茫的无边天际,让人分不清几时几点。
    他有一个很显而易见的选择,那就是上楼敲开那扇门,问周丽蓉、李明东或是随便哪个李知禾的亲戚要点钱打车回家。
    可林昭一直坐着没动。他突然很想躲起来,连同那些隐秘的丑陋的想法一起。
    具体有多丑陋,全是他在漫长的等待里悟出来的。
    林昭在想通了所有事以后得出一个结论——就算李知禾现在真的出现,他也不敢再面对她了。
    他怕只要被她看一眼,他那些恶心龌龊的心思全都会无所遁形。
    心口那些明明暗暗的郁结在一时间全都疏通了,却又汇聚在一块,更深更坚地堵上了另一个罅口,几乎让他呼吸不畅。
    林昭狼狈不堪地被钉在了原地。世界上的所有事好像都有答案,如果成绩不好,那就要努力学习提升。如果遇到挫折,那就要有百折不挠的精神,奋起反抗。这些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每个人每本书都讲过太多。可没有人告诉他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办,他无法控制,更不能面对。不管怎么走都是死胡同。
    李知禾是天快黑的时候回来的,她和好几个堂哥堂姐一起,看见林昭的时候吃了好大一惊。她让霖哥哥他们先走,自己坐到林昭旁边。
    “小舅舅……你没收到我发的信息?”李知禾一看林昭的脸色就知道他气得不轻,她急急忙忙地解释:“霖哥哥让我帮忙给他女朋友画张肖像画,我答应了。然后作为回报,他说要请我去密室玩。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一直想去的那家密室,霖哥哥居然有个大学同学在里面兼职,给我们拿到了内部通道。我妈也同意了,然后我们就坐霖哥哥的车从地库出发了。”
    林昭垂着头,声音因久未开口而变得低哑:“不是都快期末考试了吗,你前几天还说要认真学习,怎么又要给人画肖像画?”
    “那可是霖哥哥呀,”李知禾有些为难地说:“不好拒绝嘛。”
    真要细说起来,林昭自己的行径也很荒唐。没有人会因为一句口头上的话在楼下等五个小时,他根本没资格埋怨李知禾。
    甚至于李知禾现在愿意低声下气地跟他说好话就已经够看重他的了。
    这份看重大概与霖哥哥、枫姐姐一类的人物毫无区别,在她心中的分量或许还比不上赵彦明。
    李知禾是很容易被人喜爱上的,这一点是林昭早就认识到的。可他的喜爱什么时候超出了朋友,甚至是家人的范畴,他一点防备也没有。
    一切都在往脱缰的方向发展。林昭咬紧牙关,说:“给我一百块钱,我打车回家。我晚上就还给你。”
    “真生气了?”李知禾偏着头看他的脸,“小舅舅,对不起。大姑都做好饭了,我们回去吃了再走行吗?”
    林昭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视线,说:“我没生气,我就是有点急事想回家。”
    有急事还等五个小时?话一出口林昭自己都不信。好在李知禾没深究,她在小挎包里翻找一阵未果,说:“你等等我,我去找我妈拿钱。”
    李知禾飞奔着跑上楼,又飞奔着下来。她手里拿着张百元钞票,快要走到林昭面前时把钱收了起来。
    李知禾像是忽然做的决定:“算了,我们一起走吧。”
    “不用,你把钱给我就行。”林昭说:“你爸妈吃完晚饭就要回去,你没必要现在走。”
    李知禾探究的目光落在林昭身上。除了学习和画画,她的脸上很少出现这样类似于思索的神情,好像在问:难道你就有必要?
    林昭很快缴械:“那你怎么跟你妈妈解释?”
    “到时候再说吧。”李知禾刚刚上楼的时候周丽蓉还在打麻将,她从她的麻将桌抽屉里抽了一张钱就跑,周丽蓉也没顾得上追她。李知禾决定先不管了,她拿出手机开始打车。
    林昭一路上都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有时希望可以快点到,有时又盼望慢一点,最好永远停留在无止境的连绵公路里。
    李知禾好几次都转过头看他,像是想找些话题,但最终都作罢。
    李知禾是在下车以后才开口的:“小舅舅,我们晚上吃什么?”语气依旧小心翼翼。
    分明身处熟悉的街区,林昭却左右打量审视着。
    好像不论说什么都很容易惹人怀疑。最后,林昭指着她很爱吃的那家小饭馆,说:“去吃小米排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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