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柔软温暖的小手将他刺骨冰凉的大手拉起。
    长明低头，就见面前娇小的女子牵着他的手，蹙眉娇嗔道，“连儿，你去哪儿了？怎么身上这么凉？”
    然后她将他的手托到自己唇边，哈着暖气，又用那双宛如葱白一般的嫩手使劲辍着他的，“暖和点了吗？还冷吗？”
    长明木讷的点头，只觉屋内温暖祥和，与外面的世界简直天壤之别。
    上元见他一身的碎雪，连头发都挂着半融化的冰丝湿漉漉的，就猜测赫连定是在外面某处雪地打了滚。
    她拉着他坐下，找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取了他头上束发的发簪，细心的为他擦着湿发。
    “你这是去哪儿了？白天不见人，晚上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回来？”上元一边擦着他的发一边小声抱怨。
    可她抱怨的语气里，却全是心疼与担忧。
    长明一动不动的坐着，任由上元摆弄，一会儿擦他的发，一会儿拍落他肩头的雪，哪怕他知道她的温柔不是对他。
    可他的心却仍是止不住的软成了水。
    不想再如同前一夜那般推开她了……
    上元絮絮叨叨抱怨了好一会儿，半天也不见自家那个叛逆又小心眼的徒弟还嘴，她有些不解。
    将帕子丢到桌上，自己一转身来到赫连的跟前，倾下身与他平视。
    “连儿，你今天怎么这般乖巧？”
    突然对上那张近在咫尺精致无比的小脸，长明虽面色如常，但呼吸不由自主的加重，身子挺直往后挪了半分。
    上元蹙眉，觉得连儿这两天面对她的反应委实奇怪。
    她只是定定看着他，也能让他脸红心跳？
    上元清眸一沉，双手框着他的脖颈坐到他腿上，十分不悦，“你怎么回事？对为师有什么不满直接说，你什么时候是这般扭扭捏捏之人了？”
    长明浑身僵硬，他腿上传来她的重量，鼻尖亦是萦绕着她的气息。
    那么近又那么远。
    “尊……”他薄唇轻启，“师傅，我……没有对师傅不满。”
    这样说着却是将头偏到了一侧，不与上元对视。
    上元清眸眯了眯，呵，骚狐狸居然转了性子变小绵羊了，还说没对自己不满，谁信？
    她捏着他的下巴掰正他的头，让他直视自己。
    舌尖缓缓地舔过自己饱满滑嫩的下唇，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魅惑，“那让为师看看，你究竟有没有不满……”
    然后框着他脖颈的胳膊发力，将他的脸拖向自己。
    长明双眸睁大，阴郁的眸子里映出尊上令人遐想的脸，胸中心跳加速。
    他垂落在两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衣摆，双瞳却失神的盯着面前少女微张的红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他以为自己心都要跳动得飞出去时，少女原本要碰上他的红唇忽地转了个弯。
    她头移到了他颈侧，在他耳边低喃，“耍我好玩吗？”
    紧接着语气无比冰冷，“长明道友！”
    长明失神的眼眸亦在这一刻缓缓恢复清明，身形一变，回到了自己真实的样子。
    她终于认出了他，他心中却是又轻松又失落的混杂之感。
    “尊上，对不住。”长明保持着面色平静。
    上元嘴角勾着笑，眼眸却是越来越冷，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本尊倒是不知，长明道友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跟我玩这等低俗的游戏！”
    他可以装作任何人，但唯独不能装作赫连骗她。
    连儿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长明第一次听到上元如此冰冷的语气，要知道他曾经那般算计过她，哪怕是他吃了遁形岛的岛灵，她都未曾像今天这样勃然大怒。
    这一刻长明知道，赫连是尊上心中最在意、最不可侵犯的点……
    他亦因为这个认知而心痛难耐。
    “连儿呢？”上元语气森冷，“你把我的连儿弄到哪里去了？”
    长明舒了口气，淡淡道，“他走了。”
    上元怒火顿起，飞起身一掌拍碎了长明身后的墙壁。
    灰烟弥漫中，上元再次重复，“连儿在哪儿？”
    她内心有不祥的预感，想到连儿体内还有天谴束缚，算算时日，那避尘珠的力量也到了要消耗殆尽的时刻，他又将变作一个没有修为的孩子，此刻还不知所踪……
    并且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知所踪……
    这偷天换人的手段，委实是高。
    墙壁倒塌的声音惊来了在幽冥宫当差的一众小妖，同时也惊来了清清。
    清清看明白此时的情况，立刻护到上元跟前对着长明就挥去一掌，“我姐夫呢？”
    长明纵身躲过清清这不痛不痒的一掌，同时也读懂了清清投来的那具有警告意味的目光，他转眸对上元道，“尊上息怒，请听长明解释。”
    上元拉住还准备冲上去掐架的清清，“你说。”
    长明面不改色，“赫上君昨日白天就离开了。”
    “所以昨天晚上……是你？”上元终于明白昨夜的赫连为什么不听自己解释，将自己赶出屋外。
    “他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要扮作他？”
    长明眸色黯淡，“我亦不知他为何要走，但他离开时找到长明，让长明扮作他的样子拖住尊上。”
    上元冷笑，“他会找你？”
    那小心眼的家伙视长明为死敌，怎么可能找他？
    况且以长明的性子，赫连让他拖住她，他真愿意听赫连的？这谎言明明处处是漏洞。
    清清甩着上元的胳膊，“姐姐，赫连不会还想杀我吧？他莫不是还没接受我是你妹妹的事实？”
    上元微怔，想到赫连离开的时间与知道清清身份的时间重合，她见到了清清太过高兴，确实是在阴差阳错下，未曾跟他交代清楚她们姐妹之间的情况。
    他心中有气，她能理解，但他怎么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上元又急又气，转眸望向四周，见幽冥宫内围过来的小妖越来越多。
    她虽觉得长明的话语中满是漏洞，但是想到长明是幽冥境的主人，若是当面与他撕破脸皮，在人家的地盘她亦是讨不着好。
    是以当下虽火气大，却仍是拿捏了分寸。
    长明心平气和道，“尊上，我愿发动幽冥境所有小妖，帮尊上找回赫上君。”
    上元顺势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那就辛苦冥主了。”
    冥主？
    长明微顿，知道他和尊上的距离更加遥远了。
    转过身带着一众小妖浩浩荡荡地离去。
    “姐姐，现在怎么办？”清清走过来挽着上元的胳膊。
    上元沉眸，“我不相信他，我们自己去找连儿。”
    说着，上元望向在一众小妖簇拥下渐行渐远的长明，只觉那人的举动越发古怪，明明是一个行事缜密的人，为何却在这一天里前后矛盾、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