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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淮章!”柴母叫住了正要离开的穆淮章,有些犹豫,“那林木?”
穆淮章现在给不了她答复,因为谁也没有给过他关于柴扉的任何答案?没有一个人说过,会保护柴扉,不让柴扉受委屈。所以,穆淮章同样给不了她答案。
也许是老天觉得他已经够惨了,没再给他加上最重的一码,也或许是他这一番的殚精竭虑终于骗得老天的一星垂怜,柴扉真的等到他了。
柴扉一脸苍白,蜷缩在救护车那个小小的担架床上,看起来虚弱又无助。穆淮章摩挲着他冰凉的指尖,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不求别的,就求柴扉别走那么快。
难怪人世间会有那么多虔诚的信徒,还不是因为众人皆有求不得。
……
春色换,窗外的景色也多变了样。
柴扉再次醒来的时候,没想到周遭的布置都变了,窗外的绿野黄花尽数变成了乌压压的天色,窗口灵动的风铃声也换做了木讷的心电记录仪的“滴滴声”,屋内那放着一瓶“浪漫”的木质床头柜也换做了冷冰冰的铁质床头。
那弥漫在屋里的花香,更是被刺鼻的消毒水味吞噬殆尽了。
“这……”是在医院?柴扉不适应地抿了抿嘴。
“柴扉?”他好像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熟悉到让他的瞳孔为之振动,熟悉到他被仪器夹着的手指不停地发颤。
是——
穆淮章?!
“你醒了?”那人无所觉地贴过来,目光锁在柴扉灵动的一双眼里。
“是…你?”柴扉的嘴努力地翕动,虚弱地吐着字。
那人也不知道听清没有,但总归说的话是对上了,他握着柴扉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是我,是我,柴扉,是我,穆淮章。”
柴扉大概自己都没发觉,他的眼眶完全红了去,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难过的情绪从眼里蔓延开来,跟着泪划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那冰凉的手指也似乎被穆淮章的泪水烫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谁的泪先落,就像他说不清这场爱情里是谁先动了心,也说不清到底是谁爱谁多一点,更说不清“再见,穆先生”这几个字,是好,还是坏……
“穆…先生。”
他努力抬手去够穆淮章落在的泪,柔软的指腹擦拭过穆淮章的泪痕,又仿佛被那突然流下来的泪水烫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缩手,却被穆淮章拦下来,握紧了,紧贴在穆淮章自己的脸颊上。
“别怕。柴扉。”
穆淮章用了他一生的温柔来劝柴扉。
柴扉也用了所有的力气来挣脱,挣脱这触手可及的温柔。
他是胆小鬼,是退堂鼓十级选手,是寄人篱下久了不敢喊疼的小孩子,是从来有委屈都自己受着的不会告父母的哑巴;他为什么不怕?
他怕死了。
他现在那小星球里放着的只有穆淮章这么一朵玫瑰,他怕别人来偷了这朵小星球上唯一的春色,又怕自己太过贫瘠的一块地,给不了玫瑰长久,又怕这花儿努力绽放,物极必反。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朵玫瑰却早就扎根在这里,还变作了一片春色,笼罩着他这一处贫瘠。
“手术很顺利,柴扉。我们有以后了,有今天,明天,后天,有今年,明年,后年……”穆淮章的吻落在了柴扉掌心那绵长的生命线上,“柴老板,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再见’了?”
穆淮章的话音很轻,像是怕吵着柴扉一样,柴扉却字字清晰地听进了耳朵里。
他的目光却突然锁在了穆淮章的额头眼角,窥看着他喜悦下的疲惫,和那次照片里看到的疲惫如出一辙,只是眼前被喜悦掩盖了。
柴扉捏了捏穆淮章的手,微微张嘴,提醒道:“你,累了。”
穆淮章倒是自信的很:“我不累。”
原来柴扉都没发现穆淮章会说这么多话,他就贴着他,和他絮絮叨叨地说,说了好多,说了他怎么把林木送了进去,说了他回去看了老猫,但是老猫应该被是被媳妇拐走了,很难得能见上一面;说他把柴扉喜欢看的书都搬回了家里,学了好多的情话;还说他在柴扉住的乡下遇见了两个孩子遛狗,那狗还老来他的轮胎下面撒尿……
说了挺多,多到穆淮章熬不住了,就趴在柴扉的床头,睡了过去。
日光从云端漏了一束下来,透过窗,落在穆淮章的发顶后背上,还有一段落在穆淮章侧躺的脸上,柴扉怕日光太亮,晃了梦中人的眼,他微微伸手,替他接了一段日光。
好像他能为穆淮章做的,只有这么一点,细枝末节的举动。
“穆先生……”
至于穆淮章为他做的,他不用细想都可以猜到大概了,他远赴大洋彼岸,要林木锒铛入狱,他日夜兼程,要回来陪柴扉过年,他要在柴扉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拼命给他找希望,他要在柴扉嘴里说着的“再见”就是“再也不见”的时候,把这“再见”变成“再次相见”。
他的一腔孤勇,好像真的有一天,战胜了柴扉这二三十年积攒来的懦弱。
柴扉托着掌心的那一段日光,送到了穆淮章的眉间,光陡然落下,惊动了那紧锁的眉头,但柴扉轻抚过去的手指,又让那眉头渐渐松开来。
柴扉勾起了唇角,轻悄悄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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