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强大到让人绝望的鬼神忽然愣住，猩红的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没什么骨气和尊严、给鬼神丢进脸面的黑裙女子，声音干涩且深沉道：“你……什么意思……”
    林凡也不敢置信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鬼神。
    诡异女子脸色畏惧，忍受着血脉中的恐惧和臣服，缓缓道：“请始祖放他一马。”
    “你疯了？”鬼神猛然瞪大双眼：“你是邪恶的鬼神，你是要吞噬修罗的鬼神，你……”
    “嘎嘣！”
    话音未落，那黑裙女子猛然握住束缚林凡、污染林凡的粗大锁链，竟是张开血盆大口，用獠牙咬在那锁链上！
    只刹那，锁链断裂一根！
    “吼！”
    那来自该隐体内的鬼神不敢置信的发出嘶吼，他万万不敢相信，这个弱小修罗体内的鬼神后辈，竟然胆敢帮修罗对抗自己！
    这一刻。
    林凡体内那一丝修罗血脉猛然逆转，不再受骨刀的操控，竟是帮助林凡对抗起那一把来自第一修罗【该隐】的骨刀！
    “你朝我出手？”
    “我可是你的始祖！我是为了帮你驯服这个修罗，让它成为你的傀儡！”
    “你这个不争气的懦弱的后辈，胆敢背叛鬼神一族？就为了一个修罗神？与我为敌？”
    “你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虽然如今该隐不在，我没有身躯，不能亲自清理门户，但你也会遭受其他鬼神的报复！无休无止的报复！”
    “我说了。”黑裙女子展露獠牙，双手拉住锁链：“他是我的主人！”
    那强大的鬼神神色微微错愕。
    鬼神，向来都是邪恶的，自私的，或者说，鬼神就来自于该隐犯下的邪恶杀戮，它们注定就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对杀戮的本能渴望！
    而眼前这不争气的后辈。
    竟是将本该成为鬼神养料的修罗，奉为主人！
    甚至背叛族群！
    她的眼眸也不再如普通鬼神那般冰冷，眼神坚定，虽然依旧有对杀戮的渴望，但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而有了本命鬼神的帮助，束缚林凡全身的巨大锁链忽然松懈几分，林凡终于喘过气来，意识体上被渲染的黑色也彻底褪去，不再被【杀戮】继续侵蚀，彻底从那狂暴的杀戮欲望中恢复了意识。
    “主人，你没事吧。”诡异女子挡在他的身前，关心道。
    林凡咬牙道：“没事。与我一同对抗它！”
    “主人的命令，我将全身心的遵从！”
    诡异女子张开獠牙，再次一口咬断了不少束缚住林凡意识体的锁链，虽然那一口獠牙也被崩的鲜血直流，但她神色却十分振奋！
    “你疯了，你帮着修罗神来对付我！”
    那强大的鬼神愤怒至极。
    “你是鬼神一族！怎能帮助修罗！”
    它错愕的看着黑裙女子。
    黑裙女子却笑了起来：“那就请始祖当我背叛了族群。”
    “我只知道，他是主人。”
    “他，与我并肩战斗。”
    “他，将神明的灵魂喂养给我。”
    “他，还有那些人，直面神明，让我活到现在。”
    一次次战斗，是林凡与她共同面对！
    一开始，或许这只鬼神的确只是为了利用林凡，甚至还想要吞噬林凡，这似乎像是互相利用——她为林凡提供力量，而林凡则为了获得更多的鬼神之力来喂养她。
    但渐渐地，事情似乎变了。
    “每一次，主人都顶在最前面，而我要做的，只是在他身后，接受他的喂养。”
    那无休止的战斗中，那不间断的神明入侵之中，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危险，唯独她与林凡相依为命，被神明记恨的修罗与鬼神对抗整个神界！
    一种扭曲的感情诞生在这卑鄙的修罗与肮脏的鬼神之间。
    “主人，才是我的依靠。”诡异女子再次释放更多的锁链，鬼神之力肆无忌惮的奔涌而出，一副要与始祖不死不休的模样：“我可以对不起始祖，我也可以是鬼神一族的耻辱……但，我绝对不能背叛主人！”
    “我永远是主人最忠心的奴仆！”
    “你到底在说什么！快点与我联手，收服这小子！你是不是疯了！”那强大的鬼神仰天嘶吼：“别忘了！你是注定邪恶的鬼神，你是没有感情的鬼神！”
    “不。”诡异女子摇摇头：“始祖，我……或许有了感情。”
    “啊？”强大的鬼神猛然顿住。
    鬼神？
    感情？
    “不可能！鬼神不可能有感情！”那强大的鬼神大声嘶吼，它可是鬼神的始祖，它诞生于该隐犯下的罪恶中，怎么可能有感情！
    鬼神，代表着纯粹的杀戮！
    那是生来邪恶的东西！
    怎么可能有感情！
    无数代鬼神，都没有半点感情！
    每一个鬼神，都以鬼神之力诱惑修罗，蛊惑修罗成为自己的傀儡！
    怎么可能忽然出现一个有感情的鬼神！
    甚至这个鬼神，愿意为了一个修罗，与族群为敌，背叛宿命！
    “你……你被修罗驯服了？”鬼神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黑裙女子。
    “驯服么？”那黑裙女子微微摇头：“我更觉得，那是“教导”。”
    “教导？”
    “教导……一开始，我也如始祖设想的那般……”她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
    当她苏醒之初，她也遵循着鬼神的本能，以鬼神之力诱惑林凡，蛊惑林凡，小心算计，步步为营。
    那时候的她还是一只纯粹的鬼神，代表着邪恶，脑子里只有杀戮的本能。
    她脑子里只想着蛊惑林凡展开杀戮，喂养自己，并且成为自己的傀儡。
    当然，她对林凡的掌控失败了。
    她也很挫败，那小小的修罗莫名有一股坚定的意志，竟是让他无惧生死，抵抗鬼神的诱惑，甚至反制鬼神。
    但随着林凡的成长，她也看到了很多自己未曾见过的。
    十四万万弱小如蝼蚁的人类，却敢万众一心与神明开战。
    那些战士无惧风雨，无惧神明，持枪立于长城。
    那些工人汗流浃背，日夜苦干，仿佛感受不到疲惫。
    他们明明是弱小的人类，但面对神明，却毫无惧意！
    他们在这个少年的带领下，创造了一个个连神明都要畏惧的奇迹，让那片土地成为神明的禁区！
    她至今都不能忘却，那高耸入云的长城，那一望无际的人类战士，以及那在风中摇曳的红色旗帜！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力量！
    那是连鬼神都要臣服的力量！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有了感情呢？
    或许是看到年轻的战士，怒吼着拉开手雷，抱着一只海兽坠入汪洋。
    或许是看到那些弱小的人类，胆敢对神明举起枪炮！
    或许是看到十四万万人类不计代价的共同守护那片繁华的土地！
    或许是看到林凡持刀立于长城，五千万战士齐齐怒吼的时候！
    或许是看到挂在城墙上的上百神明头颅！
    也或许，是那染透鲜血却依旧高高飘扬的红色旗帜。
    总之，她的内心在一次次颤动，那只知道杀戮的脑海中，仿佛多了一些东西，多了一些属于人类的思想。
    邪恶不再纯粹，这只鬼神也有了鬼神一族不该有的东西。
    她也明白了，当初这弱小的修罗，为何面对自己的蛊惑无动于衷，甚至用生命来反制自己。那股意志，似乎会传递。
    似乎，她也有了人性的锚点，有了人性。
    “作为沉浸在黑暗和冰冷中的鬼神，我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感受，体会过了从未体会过的温暖。”
    “我想，如果鬼神真有感情，有人性的话，那，那应该是喜欢……我应该是喜欢主人，也喜欢主人要保护的那些人，那片土地的。或许，那些就是让我感受到温暖、让我有了人性的锚点。”
    人性？
    始祖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这只鬼神后辈，在跟自己说有了人性？
    鬼神，不可能有人性！
    但如果是真的……那，这将会是第一个有人性的鬼神！
    “而始祖……”黑裙女子再次咬断一根锁链：“我并不喜欢你。”
    “所以，为了主人和主人的梦想，”她张开血盆大口：“请始祖赴死！”
    “吼！”
    她张开血盆大口，彻底咬断了束缚林凡右手的锁链！
    林凡的右手，摆脱了束缚，恢复了操纵！
    而右手，就足够了！
    那强大的鬼神一开始还不以为意，毕竟林凡只是恢复了对右手的操纵，自己只需要再次将他束缚就行！
    但，它显然低估了这个修罗的狡猾和卑鄙。
    "现在，滚出我的身体！"
    林凡的意识体在思维空间中怒吼，与此同时，林凡的身体动了，那仅能恢复的右手调转第一刃，粗糙的骨刃顶在自己的喉咙上！！
    那强大的鬼神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修罗神敢这么谈条件的……不是，上来就自杀啊？
    你自杀了，你不死是咋地？
    哪有这么威胁人的！
    “哈哈哈，修罗，你把我当傻子吗！”鬼神森然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你怎么驯服了我这没骨气的后辈，但……你用自杀威胁我？”
    “我就不信你真敢自杀！”
    林凡面无表情，但握着第一刃的右手却再次往前一顶，那原始却尖锐的骨刃瞬间切开皮肤！
    “你小子……”鬼神愣了一下，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简单，冷声道：“你想好了，我手里捏着那小丫头……她那么关心你，肯定对你很重要吧？”
    “你就不怕我捏死他？”
    说着，林凡捏着星夜脖子的右手愈发用力，那白皙的脖子上被捏出血印！
    星夜如脱水的鱼，在林凡手中张大嘴巴喘息，但她却死死盯着林凡那痛苦而挣扎的眼眸，颤抖道：“林凡……不要屈服……坚持住……”
    林凡没有回答那鬼神，而是再次将第一刃向前一顶！
    “噗！”
    原始的刀刃划开血肉，那排列的牙齿划开血管，只刹那，林凡的脖子鲜血喷涌！
    在这种大出血的状态下，林凡最多还能活三十秒！
    “小子，你玩真的！”鬼神发出不敢置信的嘶吼，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恐惧！
    这小子真要自杀！
    而且是用第一刃自杀！
    第一刃，可是能带来彻底的终结，那是比死亡还要彻底还要深沉的终结！
    再无轮回，彻底陨灭！
    这是真正的【杀戮】！
    这倒无所谓，关键是，自己这个鬼神始祖的意识还在他的身体中！
    当然，这位诞生于该隐体内、被遗留在第一刃中的鬼神始祖并不是第一次入侵其他人的意识，在没被封印在禁魔之城下方的时候，也有几个修罗，都在命运的牵引下找到了第一刃，成为它的傀儡。
    甚至不少神明也曾被它以力量蛊惑。
    但那些被蛊惑的修罗和神明被神殿杀死后，它就会再次回到第一刃中，等待下一位持有者的到来，等待自己真正的主人。
    但。
    这次是第一刃！
    这小子拿着第一刃自杀！
    自己现在还在他的身体里！
    这家伙和以前的修罗完全不同，完全不求着自己让他活下去，直接倒反天罡了，反客为主了！
    只刹那，那鬼神就嘶吼着要离开林凡的思维空间，要回到第一刃中。
    "哗啦啦！"
    束缚住林凡的锁链尽皆松开，这只鬼神当下就要逃离这思维空间，逃回第一刃中——它可不愿意跟这小子陪葬！
    但。
    “来都来了，说走就走？！”
    “给我留下！好兄弟一起死！”
    恢复自由的林凡竟是一把抓住那一道道粗大锁链，林凡身后，更是有一道道锁链横扫而出，卷向鬼神！
    就连那黑裙女子都同样抓住这个自家的始祖，冷笑道：“始祖，不愿意多陪陪晚辈吗？”
    “我草你妈，谁是你好兄弟，松手啊！”这鬼神几乎崩溃！
    我是来入侵你的思维的！现在我自己想走了，反而你特么不让我走了？
    我不想留在这儿啊！
    它从未见过这么一个疯子，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竟然真的自杀！
    还拿着第一刃自杀！
    一代代的鬼神为何能蛊惑轻松一个个修罗，就是因为修罗想活着，但面对神界的围杀，就必须要鬼神赐予更多的力量。
    借此，本命鬼神就能轻松的将宿主修罗一点点吞噬。
    结果这家伙根本不怕死！
    甚至还用死来威胁鬼神！
    就好比鬼神还在棋盘上算计呢，结果这小子直接给棋盘掀了，有本事大家都别晚了，一起死！
    他就真不怕死吗！他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连死都不怕！要知道，但凡是生命，都惧怕死亡，死亡是最可怕的东西！
    讲真，这就是人类强大思想的恐怖，有了那强大的思想，死亡就不再可怕！
    那一个个大夏先辈，哪一个不是无惧生死？
    那是足以战胜死亡的思想！
    除此之外，这个鬼神更无法理解的是，自己的后辈，竟然还帮着这个修罗！
    这修罗当初到底是怎么驯化自己这个后辈的！
    鬼神伸出巨大的手掌，想要捏碎那些弱小的修罗锁链，但……
    “你要敢乱动，我现在就把自己的头给整个砍下来！”林凡眼神森然！
    一旁的黑裙女子也冷声道：“始祖，你最好别乱动，你信我，他真敢砍！”
    鬼神：“……”
    你特么还帮腔上了？
    那可是人类，你帮什么啊！我才是你的始祖啊！
    这就是女大不中留吗？
    但就如那黑裙女子所说，他看着眼前这个无法理喻的疯子，他真的毫不怀疑，这家伙真的能把自己的头砍下来……
    “不，你冷静一下……求求你别死！你听我说，活着才有希望，我们没必要走到这一步，凡事都可以讲道理吗，一定有解决的办法……”这暴虐的、代表了【杀戮】的鬼神始祖，竟是开始劝慰林凡，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
    实在是憋屈……自己可是邪恶的鬼神，当初在该隐体内的时候，自己和该隐拿着第一刃，追着神明砍了十条街都不眨眼！
    结果现在竟然要劝这个弱小的修罗别自杀……
    林凡声音冰冷：“那得看你听不听话。”
    “我听话！你倒是说你到底要做什么啊！”鬼神声音惊恐，他真不想给这小子陪葬！
    这小子自杀无所谓。
    但……自己作为第一刃的【杀戮】力量的来源，作为诞生于第一场杀戮的鬼神始祖，要是死在第一刃下，那真就是丢脸丢到家了！
    “首先，你不许再入侵我的意识！”林凡沉声道。
    “是！我绝对不再来这里！”那鬼神连连点头，讲真，再让他来他都不来了……
    这家伙完全就是个疯子！
    他现在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还有，我必须可以使用第一刃！”林凡继续道。
    那鬼神略有犹豫……如果可以，它想换一个持有者……直至找到真正的主人。
    鬼神复杂开口：“那你要承受反噬，【杀戮】规则太过强大，就算我不再入侵你的意识，但也绝不是你能随意动用的……你现在，太弱小了。”
    “不劳你操心。”林凡点点头。
    “呵呵，别怪我没告诉你，那股反噬很可能会杀死你。”鬼神冷笑一声，事实上，它很希望看到这疯子被反噬致死，那样它就可以换一个持有者。
    “现在我能走了吗？”
    它收起冷笑，小心翼翼的问道。
    讲道理，这是这只诞生于该隐体内的邪恶鬼神，第一次这么客气的小心翼翼的问询……
    见林凡点头，它头也不敢回，直接离开这片思维空间，缩回第一刃中！
    这位诞生于【杀戮】的鬼神始祖，竟然有种庆幸自己活着回来的感觉……
    它此时也隐约想明白了，难怪这修罗能制住本命鬼神……特么的一言不合就自杀，完全就是个疯子！
    与此同时。
    那环绕在林凡周身、充斥林凡身躯、撕碎林凡身体的猩红浓郁的【杀戮】之力快速缩回到第一刃中。
    林凡的双眼中，猩红退却，眼眸再次变得黑白分明！
    他大口喘息，看到面前星夜惨白又沾染上点点鲜血的脸蛋，连忙松开了捏着星夜脖子的左手，但还没说话，整个人已经摔倒在地！
    “噗通！”
    钻心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那是身体几乎被撕碎的痛感，被第一刃划开血管的脖子更是鲜血喷涌！
    但就算这样，一身是血的林凡还是艰难吐出一句话：“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星夜喘息几口，恢复过来，随即惊喜道：“你回来了？”
    “嗯，它走……”
    “你别说话！”身上沾染鲜血的星夜捂住林凡脖子上的伤口，转身大喊道：“张老！张老！他恢复正常了，赶紧过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