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哥，趁热吃，吃完上楼好好睡。”
    铁军轻轻拍了拍刘胜利，刘胜利抬起头，脸不红，气不喘，毫无醉意。
    “你没喝醉呀？”
    “这点酒？你太小瞧你哥了！”
    刘胜利撇撇嘴，铁军不爽，有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坐下低头吃羊肉泡馍，自己动手掰出来的馍果真好吃，不腻不膻，馍完全吸收了汤料，吃起来艮揪的。
    “咋样？好吃吧？等二妞不吱扭了，我带你们去天下第一碗，老孙家吃，保你吃了竖大拇指。”
    吃着泡馍，刘胜利有意无意的打听铁军的情况，铁军没说太多，只说刚毕业，现在做点国际贸易。
    感觉到铁军不愿多说，刘胜利也不再多问，低头默默吃馍。
    一大碗羊肉泡馍造光，铁军拍了拍肚皮，酒足饭饱，甚是幸福。
    两人抢着结账，撕吧半天，铁军败下阵来，无意中发现，刘胜利的白袜子竟然打着补丁。
    铁军不禁留了心，又发现刘胜利的裤腿和袖口有点发亮，显然是87年刚换装那一身，没几年不会穿成这奶奶样。
    铁军迷惑了，一个中校，一年最少发夏冬两季军服，至于节俭成这样？
    “咋了，老弟？”
    交完钱，刘胜利回身，看见铁军一脸沉思的表情，开口问道。
    “没咋，刘大哥，你去哪？”
    “当然是去看首长了，你呢？上楼睡觉？”
    “不瞒你说，昨天我买了两份营养品和水果，摊上二妞和你翻脸，本来想去看首长，也没去成。”
    “哎，部队不实行这套，我带你去，没必要花那钱，首长还得训我。”
    “训归训，礼节不能少，毕竟是探望病人，刘大哥，你在医院门口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不等刘胜利反对，铁军抬腿就跑。
    进了服务社，什么龙牡壮骨冲剂、盖中盖，只要是补钙的，整了一提溜，配上鲜花和水果，铁军两手扎巴着出来了。
    “我去，你这么整，我不挨训都邪了，主要是太浪费了，把昨天那份拿上不就完了。”
    刘胜利站在医院门口，看见铁军出来，赶紧跑过来接过水果，一脸不乐意。
    “刘大哥，你是不是平时特节俭？”
    “还......还行吧！”
    “家里还有啥人呀？”
    “父母健在，俩哥都种地的，还有一个妹妹，在我们那的招待所当服务员，都有收入，日子过的还行。
    咋地？
    以为你大哥特困难呀？”
    “没有，就是看你刚才把钱包手绢里，觉得像我奶和我娘，她们都特会过，所以才......”
    刘胜利哈哈笑了，“这样啊！我离家早，老太太叮嘱的，出远门，不是缝裤衩里，就是包手绢里，安全。”
    铁军问不出啥，也就不问了，慢慢来往，慢慢了解，肯定不像他说的那样。
    首长在住院部四楼高干病房，门口有个士兵，带着白手套，看见刘胜利，“啪”，敬了个军礼。
    隔着门，能听到里面有人很大声的说话，刘胜利回礼，指了指里面，问道：“醒着呢？”
    “骂人呢！”
    “哦？骂谁呢？”
    “北京军区的老胡，要把儿媳妇塞到咱们那！”
    里面咆哮声停了，接着，喊道：“大刘吧？进来！”
    “还行，没让我滚进去！”
    刘胜利小声说了句，士兵笑笑，伸手推开门，刘胜利带着铁军走了进去。
    “首长，这就是昨晚我说的铁军。”
    “首长好！”
    铁军看着病床上的首长敬了个军礼。
    首长很黑，脸上都是坑，眼睛挺大，也挺吓人，一看就是个大炮仗。
    铁军心道，大妞真不是东西，还哪点配不上二妞？别说年纪，这副尊荣就配不上。
    “你又不是军人，瞎敬什么军礼，别叫我首长，我叫雷天啸，你叫我雷叔还差不多。”
    “雷叔好，祝您早日康复！”
    看见两个花瓶里都插着鲜花，地上一堆营养品，还有四个没打开的果篮，铁军有点尴尬。
    “谢谢，花我收下了，别的拿服务社退了。”
    “要退都退，凭啥就我退，您瞧不起我呗！”
    铁军得令，先把鲜花换上，然后不客气的顶了一句。
    铁军猜，这个首长应该跟老铁一个德性，就得怼，要不他老整你。
    “呦呵，有点脾气，哈哈哈，叔喜欢，那行，放那吧，给叔拿个你买的苹果。”
    铁军拿出一个大苹果，看到床头柜上有果盘和水果刀，拿起刀，开始削皮。
    “败削皮，洗洗就成。”
    “嘿嘿，雷叔，您是大连人？”
    铁军笑笑，边说边起身去洗苹果。
    “嗯？我有口音吗？我普通话挺标准啊！”
    “还标准，我说了您别生气啊！”
    铁军笑，刘胜利也笑，首长皱眉点点头。
    “雷叔，您一开口，全是海蛎子味，就那一个败字就露馅了，再加上您这肤色，肯定海边吹的。”
    “嘿嘿嘿，还真是，我8岁就跟着我爷出海，打小皮肤就没白过。”
    能看出来，首长挺喜欢铁军，苹果洗干净了，首长接过大口啃了起来。
    闲聊了一会，铁军很识趣的起身告辞，首长一摆手。
    “大刘，替我送送小铁。”
    大刘送铁军出了病房，铁军回头道：“回吧，刘大哥！”
    “首长约了人，意思让我回避！”
    刘胜利看了眼手表，铁军又是一愣，老东风手表，表蒙子都磨花了。
    “刘大哥，你拿我当兄弟吗？”
    走到楼梯拐弯，铁军拉着刘胜利靠到墙边。
    “当然！”
    “那行，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过的这么寒酸？”
    铁军指了指刘胜利发亮的袖子口，俯身拉起了他的裤腿，打补丁的袜子露了出来。
    刘胜利苦笑，想了想，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甘肃那些穷人吗？”
    “不知道！”
    “如果我没看错，你是个大善人。”
    “大谈不上，勉强算是个善人。”
    “有可能的话，帮帮我们甘肃的娃。”
    铁军一怔，刘胜利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铁军，铁军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是一张黑白照片，十几个儿童，平均年龄不会超过四岁，站成两排，很腼腆，好几个还哭丧着脸。
    “红三连烈士的娃，现在都上小学了，我很无能，倾尽全力，仅够维持他们上学。”
    “你在试探我？”
    “不，不用试探，我是在求你。”
    “好吧，说说这些孩子。”
    “你答应了？”
    “他们在哪？”
    “十二个娃，临夏州五个，定西地区的靖远两个，临洮一个，天水市的武山县三个，清水县一个。”
    铁军有点头大，有心去看看，可又这么分散。
    “你这双鞋，够一个娃吃一年，这身西装，够十二个娃吃一年。”
    铁军低头，看看新西装、新皮鞋，感觉浑身不自在。
    “你早就盯上我了？”
    “没有，是我们有缘，另外，不是谁都可以资助我这些娃，我不想别人拿这说事。”
    “那我得谢谢你了。”
    “我只是想给娃们找个长期的依靠，是我太冒失了，对不起，我向你致歉！”
    刘胜利要鞠躬，铁军慌了，一把扶住他，脸红道：“刘大哥，这可使不得，折煞小弟了，这些孩子，我来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