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路远马亡
想啊想,还是没个结果,路明非索性放弃思考。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就一般般,做事情也没多少耐心,如今最擅长的习武若非师傅每天跟后面盯着也坚持不下来。
总之是个很普通的少年啦。
真要说的话,最擅长的事,估计就是放弃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就有些心虚。
说真的放弃多愉快啊,不用努力了,玩玩游戏,混吃等死。
只是,有些事,还是放不下呢。
比如,习武。
他已受够了无力的滋味。
那样子真是难看。
所以,习武。
门外还是有些凉,两个人搓着手,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成了白雾,路明非张嘴哈了两下,看白雾扩散逐渐稀薄,真是有趣。
“留学生今天什么打算啊。”
“嗯,你知道最近的武馆在哪里么?”
“武馆?”
网管女孩一边打哈欠,一边好奇的看过来。
“怎么,你要学武啊。”
想到这里,女孩忽然发现,路明非还真有几分英武之气,和如今流行的女性化审美不同,路明非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阳光,自信,明明体型匀称,并无夸张的肌肉,却给人一种踏实感。
是个值得依靠的男子汉呢。
她暗暗想。
“习武当然是要习的。”
路明非还在玩哈气的游戏,女孩人都看傻了,心想她怎么就眼瞎了居然认为这家伙值得依靠呢,这心理年龄幼稚园不能再高啦。
“不过,找武馆是有别的事。”
“哦,做什么?”
“踢馆啊。”
路明非爽朗的笑。
“让我来称量称量,这座城武者们份量。”
女孩瞪大了眼,完了就一巴掌糊在他肩膀上。“你拍武侠呢,还称量称量,这么大本事啊,小女子这边通宵费二十五,泡面加火腿算你十块,诚惠三十五大洋麻烦结一下谢谢!”
路明非就搓着手嘻嘻的笑。
“不是说好请客么,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而且我又不赖账,现在嘛手头有点紧,回头周转开了请你吃大餐啊。”
“呵,手头紧,姐姐我在网吧,这话听了没一百也有八十,你们男人啊,就是……”
说着女孩忽然一愣,翻了翻包,惊叫一声。
“忘东西了么?”
“嗯,一封信,大概是在抽屉那。”
“还说我,你不也是丢三落四的。”
“通宵后遗症嘛,姐姐我也通宵了,难免的。”
她就着急的说。
“你不是习武么,跑的快吧,要是被换班的人拿走就麻烦了,快点去一趟,白色的信封,你见了就知道了。”
“哦哦。”
路明非转身,往回跑。
女孩在原地站了会,静静的看少年的背影远去,低下头,裹了裹外套,匆匆走了。
“白色信封,白色信封。”
果然,正如女孩所说,他见了信封就知道了。
上面没写地址,也没盖邮戳,只是用清瘦的字体写着。
“路明非亲启”
这是,给我的信?
路明非挠挠头,发现信没封口,就往里看。
顿时瞪大了眼。
他受惊的兔子般弹起头,左顾右盼,警觉的检查,确定了旁边就一个网管正用电脑看柯南,除此之外再无可疑人物,方才小心翼翼的抽出信纸。
打开,字迹精瘦干练,笔锋瑞丽陡峭。
“听姐一句话,能读书是好事,很久之前姐就看出来了,你将来肯定了不得。”
“所以啊,有什么困难,无所谓,大留学生怕什么,挺过去还是一条好汉。”
“有人以前送给我一段话,有点意思,我呢就转赠给你。”
“要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哪怕明日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落款是一个简笔的笑脸。
路明非也跟着笑了。
“这么文艺啊,不是海子的诗么,还写错了。”
路明非就想象着女孩一手烟一手笔,淡淡的眉眼笼罩在了暖熏的雾里,在纸上写清瘦又锋利的笔记,是如她叉着腰骂人一样的光景。
也不怕把信给点着了。
路明非小心折好信纸,再往信封里看,是一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路明非点了点,两千。
这是,怕我离家出走,饿死在外面么?
路明非想。
可姐姐啊,我们刚认识吧,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呢,直接借我两千块,就这么相信别人,不怕我携款潜逃啊。
路明非捏了捏,原来两千块的现金这么厚,还怪沉的。
“喂,有空啊。”
正看柯南的网管接起电话。
“游乐园,谁请客啊。”
“我昨天发工资,怎么了?”
“就两千五能干什么,还一还信用卡就差不多啦,姐妹江湖救急啊,最近不是手头紧么,以后妹妹周转开了请你吃大餐咯。”
路明非愣了愣。
噗嗤笑了。
捂住了脸。
然后笑弯了腰。
网管投来奇怪的目光,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电话。
路明非想起和女孩分别时对方说的。
真的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两千五,确实不多啊。
路明非想。
他慢悠悠的往外走。
女孩既然兜了个圈子把钱给自己,想必,现在已经走远了,大概是怕我不会收之类的。
路明非想起了女孩手臂上的烟疤。
还有那条好看的紫色腕带。
五月啊,这么热的天,戴什么腕带。
出网吧时,恰好日出。
那是红色的热烈的光,在大地上以白驹也追不上的疾速铺展开来。
路明非眯眼望去,长长忽出一口气。
“让我想想。”
他灿烂的笑。
“从谁开始呢?”
于这座城的武馆而言,今天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没有比赛,不必废寝忘食的加练。
八点半按时打卡上班,和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
陈平安拎着豆浆小笼包吃完,扔进十米远的绿化旁垃圾桶里,老大爷散布似的慢悠悠的走进武馆。
说是武馆,但时代毕竟不同了,打打杀杀早已是过去式,他们可是正经行当,合法公民,就连武馆大厅的墙上都挂着个大大的“仁”字。
按馆主的意思本来是想挂“忍”的,这字多好啊,一看就能活得久,不是有部动画片都拍了嘛,忍者神龟忍者神龟,都神龟了,怎么着活个千年不成问题吧。
看看,这就是忍这一字的奥妙。
当时馆主对着包括陈平安在内的三个教练,唾沫横飞的说了三小时,美其名为团建,说如今最新潮的互联网你们知道吧,都这么搞。
可陈平安总觉得馆主这不是团建,就是脱口秀吧,还是能把人说睡着的那种,至少他们三个教练就睡了俩,馆主气的扣了每人三百工资,好在陈平安小时候跟师傅练武养了个睁眼睡觉的本事,否则他的工资也得扣。
想到这里他还是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