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起唇，陷入沉默之中。
    要是之前，他怕是立即就用满脸不屑的态度做出回应了，但这一刻，他心情复杂，竟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了？”秦夕瑶眸底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她其实早就知道，妖河出现在火狱洲并且与她相遇，完全不是巧合，或许，他是感知到之前修罗剑或者是修罗之力，才特意一路追随过来的。
    但心里害怕她只是获得了阿绮兰的传承，对祁云大陆没有任何的记忆，所以也不敢开口问。
    如今的妖河，最怕的，应该就是拥有希望后的再次失望吧？
    “我可没说我要去鬼心殿。”
    良久之后，他恢复常态，双臂环抱，目光瞥向一旁，满脸的冷漠。
    “这么说，接下来我不管走那条路，咱们都是继续顺路？”她明知故问道。
    “你这女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有吗？”耸了耸肩，秦夕瑶朝着之前心里规划好的路走去，紫尘尘紧跟上她，对她来说，跟着一个说话不好听的男人，还不如继续跟着秦夕瑶。
    毕竟两人都是女子，说话也方便一些。
    秦夕瑶走出一段距离，眼角的余光回瞥了一眼，妖河仍旧屹立在三岔路口的原地，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背影，眼神怅然若失。
    在这一刻，他的心内极为压抑，一时间恍了神，眼前的秦夕瑶在他的视野内满满幻化而成阿绮兰的红色背影。
    周围的绿荫道，也化作红梅。
    他看到姐姐在红梅林间缓步行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几乎看不到了。
    “姐……”唇轻轻动了下，他的声音很轻。
    这一刻，他的内心是挣扎的。
    妖河很清醒，他清醒的知道，眼前的黑衣少女是姐姐的转世灵魂，但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个灵魂早就不是数千年前，叱咤祁云大陆的修罗女尊了。
    她经历了两世的轮回，与当年的阿绮兰，可能没多少关联。
    可他所感应到的修罗剑现世……又告诉他，不要轻易放弃，哪怕……他未曾亲眼看到秦夕瑶出剑，却希望，自己的猜测是没错的，继承姐姐传承的，就是眼前之人。
    “秦姑娘。”紫尘尘回头看了仍旧屹立在原地的妖河一眼，唤了声身边的秦夕瑶。
    “叫我瑶瑶就行。有什么话直说吧。”
    “好，瑶瑶，我怎么感觉，他好奇怪啊！这个男人，身上给了我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阴郁，又很可怜。”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何其的敏锐。
    脚步微顿，秦夕瑶声音压低：“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阴郁又可怜的人，不过可怜之人或许也有可恨之处，在大陆，他带去的血茆人让许多人死于非命。”
    “血茆人！”紫尘尘捂着嘴，“他看着，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啊！之前，他还救了我！而且，血茆人是我们火狱洲生活着活火山岩浆周围地带的东西，怎么会被引去大陆呢?那多危险啊！”
    原来在火狱洲，血茆人的生长环境这么凶险么？这还是秦夕瑶第一次知道血茆人存在的环境是怎样的。
    之前她认为，是妖河从云戾那边得了什么东西，回到大陆后，自己制成的血茆人。
    瞧着秦夕瑶思量，紫尘尘又说道:“其实……血茆人的身上，有一关键命脉，是自身性命延续之所在，如果将其取出，以血饲养，便可制成比本体还要棘手的血茆人。”
    “只不过，这种血茆人制造的方式比较残忍，需要的是人血，算是火狱洲明令禁止的方法，洲主曾下令，若有人敢使用这种方式制作血茆人，直接处死，湮灭灵魂，他……是怎么敢的啊！”
    直到现在，紫尘尘仍旧是不敢去相信，昨夜还救了自己的男人，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个害死很多人的恶魔。
    秦夕瑶没回答，转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不知不觉间，她与紫尘尘已经走出了很远，远到已经看不到妖河的身影。
    这家伙，没跟上来？
    转身，她疾步向回走。
    妖河背对着她们两人的方向，站在一个高.耸的山坡上，吹着冷风，眸光冰冷的望向远处。
    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一篇汪洋，那是无尽之海，一望无际。
    其余几大洲的边际，隐约可望见，可大陆却难以看到，他紧盯着大陆那边的方向，一双眼睛，显得愈加阴沉。
    他会走到今日这一步，罪魁祸首是白泽，亦是君离！还有当初那任神尊。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如果不是他们，姐姐不会死，修罗界不会被封印，他也不会承受上千年的悔恨折磨。
    凭什么，那个当初无情的男人还想跟姐姐在一起。
    “妖河。”就在眼底愤恨之意涌出的瞬间，他听到背后传来秦夕瑶的声音。
    只是这两字，他眼底的仇恨便迅速掩去，化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转头看向她：“怎么又回来了？难得将我甩掉，回来做什么?”
    “等不到你跟上，就只能回来寻你了。”
    “……”他沉默不语，一双眸子中含着不敢置信的情绪，唇轻轻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走。”秦夕瑶走到他的面前，直接牵住他的手腕。
    他浑身一抖，脑海间浮现模糊的回忆，姐姐拉着他的手，行走在红梅林之间，梅花飘落，林子里充斥着两人的欢笑声。
    他呆呆的看着秦夕瑶那只纤细的手，一时间又恍了神，深吸了口气，他心弦乱了，声音也不觉间变得沙哑：“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
    之前在鬼河涧，秦夕瑶对他的态度，妖河至今难忘。
    当初，他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寻了个无人的山洞，将自己封锁在里边，独自一人，哭了好久，就像是好不容易见到了亲人，却又被狠心抛弃的孩子。
    “你不干坏事的时候，一点也不讨厌，难得能遇见，既然你不是来寻云戾的，那不如就同行吧。”
    “……”他目光一直停留在面前少女的身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紊乱的呼吸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己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