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老人语气讥讽，说出了惊骇之语。
    空宁与婉儿，尽皆失色。
    比起还能镇定的空宁，婉儿则是彻底的失去了方寸。
    一直怀着拯救苍生、重立玄天剑宗山门信念的少女，长久以来的愿望，便是证道紫府、斩杀妖邪。
    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道行越高，死得便会越快。而且死后，还会变成另外一种诡异怪物。
    那怪物会窃据她的身体，利用她的身份行事……
    婉儿的脸色，苍白如纸。
    眼神更是颤抖不休。
    几乎道心崩毁了。
    “不！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婉儿周身上下，剑气紊乱、灵气暴动。
    语气神态，更是越来越激动。
    她背上的诛邪古剑，锵然出鞘。
    少女愤怒的瞪视着台阶上的老人，怒吼道：“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
    此时的婉儿，几乎崩溃。
    空宁望在眼中里心中无言。
    他突然知道当年姜云仇疯掉的原因是什么了……
    此时婉儿的崩溃反应，又何尝不是这个世界修行者们都会有的反应？
    长久以来接受的所有信念、荣耀、存在意义，在一瞬间崩塌瓦解，一切都变成了徒劳。
    而且道行越高，被否认得也越狠。
    这对于修行者而言，特别是婉儿这等天资卓绝的天才而言，太残酷了。
    望着激动的婉儿，空宁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冷静，婉儿，冷静。”
    “你又如何肯定这老人说的是真相呢？”
    “或许只是妖言惑众也不一定。”
    空宁语气轻柔，安抚少女的情绪。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婉儿变成第二个姜云仇。
    此时激动的婉儿，已经癫狂了。
    再受一点刺激，必然走火入魔、心智失常，成为第二个姜云仇。
    当然，单纯的言语，此时已无法抚慰激动的婉儿了。
    好在空宁还有镜花水月的幻术，言语之间，幻术悄然施展。
    情绪激动的少女，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台阶上，老人淡漠一笑。
    对少女的激动反应无动于衷。
    似乎这样的反应，它已经见多了。
    它望向了空宁，道：“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待得太久，不知不觉间，也受到了腐蚀。”
    “虽然不如本世界的生灵受的腐蚀严重，但腐蚀依旧存在。”
    “所以好友，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它望着空宁，道：“再待下去, 我也会被腐蚀。”
    “或许在不远的将来, 我亦会被诡异的怪物杀死、变成另外的东西。”
    “所以我决意离开, 回归仙界。”
    “虽然如今的仙界，或许已变得更糟糕，我回去就会身死。”
    “但就算死, 我也想死在故乡，而不想在这里被怪物窃据身躯。”
    守夜老人语气平静, 再次邀请：“好友要随我一同回去吗？”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 我们终归是过客。”
    “命轮不显、灵台蒙尘的我们, 终归无法融入这片天地。”
    “你现在还未证道紫府，尚未天人感应。”
    “待你踏足紫府境后, 天人交感，这方天道觉察到你的存在，便会降下劫罚、驱逐异类。”
    “老朽我千般躲藏、万般隐匿, 却还是躲不过。每隔一段时日, 都会有天劫降世。”
    “那样的痛苦, 好友你遭受过几次, 就该明悟，此方世界并非你我的乐土。”
    “上有天罚亟顶, 下有死国深渊腐蚀万灵，如此绝望的世道，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守夜老人, 语气淡漠。
    但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纵然空宁知晓这老怪物并非善类, 此时却不得不承认，这守夜老人的确没有撒谎的必要。
    以对方的道行, 在此时的京城，想要了结空宁和婉儿、太容易了。
    大概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麻烦。
    见面之前, 空宁还以为这老怪物也受京城大阵的影响，最多只有厌居境的道行。
    但亲自见到后，对方身上那种如高山仰止般深厚恐怖的气息，却是对空宁与婉儿这样的厌居境修士，有着绝对的压制。
    空宁终于明白，能令三恨妖仙忌惮、三山五湖妖魔畏惧的存在，是何等怪物。
    双方实力的差距, 说是天差地别也不足为过。
    更何况守夜老人怀里的那口神剑惊鸿，是当初姜云仇的。
    这口剑落在了守夜老人手里，那姜云仇的下场便一目了然了。
    姜云仇那般实力道行，都敌不过这守夜老人。
    那如今的空宁, 就更不用说了。
    空宁的心中，彻底息了想要动手的心思。
    望着眼前的守夜老人，空宁道：“所以阁下邀我前来，便是想带我一起离开？”
    “还是说，阁下需要我的某种协助？”
    空宁抬起头，望向夜空中漂浮的那幅巨大画卷。
    阵图之上，流光溢彩，诸多阵眼璀璨，将整个京城大阵的所有布置、全数归纳详尽。
    而其中的两处阵眼，勾连灵韵之气，最为重要。
    空宁的询问，让守夜老人微微一笑，道：“好友果然聪敏……不错，老朽虽独自也能开启仙界通道，但独自开启通道，对自身的损伤太大了。”
    “此阵为三教高人所建，本需要释道儒三教的顶尖存在各一人，同时以体内真元驱动才能开启。”
    “我苦心修改阵图，却也只是将三人的阵眼改为了两人。”
    “好友若是愿意助我，我们同时开启阵图、打开仙界通道，这神剑惊鸿、失魂铃，便当做送给好友的礼物了。”
    “好友想留下亦可，想同我一起走亦可。”
    守夜老人终于表露了心思。
    的确是有所求。
    它给予空宁的善意，并不是凭空的。
    失魂铃，神剑惊鸿，都算是它给空宁的报酬。
    代价是需要空宁帮它开启前往仙界的道路。
    空宁则仰头望着夜空中招展的巨大阵图，观摩着阵图的纹路脉络。
    这阵图并不需要多高深的法力，只需要以自身灵韵之气做引导，便可开启时空通道。
    重点在于，那两个阵眼中的人所给予的灵韵之气，必须同源，才能开启准确的通道。
    若是阵眼中的两人并非同一世界、同根同源，那开启的道路便会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