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六的口中，说着恐怖的话语。
    阴沉的天光下，他那苍白的脸色，如白纸般惨淡、没有丝毫血色。
    但脸上的笑容，却灿烂而热切。
    空宁错愕的望着他，下意识的伸手：“麻六！”
    然后伸出手的瞬间，空宁抓空了。
    他身前空空荡荡，哪有什么麻六的身影。
    长街之上，人来人往，几个经过空宁身边的路人好奇而古怪的望着他，像是在看疯子。
    采薇更是吓得不敢大声喘气。
    “师……师尊，你……您还好吗？”采薇小心翼翼的问道。
    空宁怔怔的望着抓空的手，心中情绪复杂难言。
    刚才发生的一切，是错觉吗？
    可那麻六的声音，还有那灿烂的笑容，是如此的真实。
    还有麻六口中说的话。
    山兰县的人全死光了……
    虽然当初离开山兰县时，空宁心中便有了某种准备，知晓在这样的混乱世道，一个几万人的凡人小县城，一旦被妖魔关注，随便来个有点道行的妖魔都能杀光。
    但亲耳听到这样的噩耗时，空宁的心中，还是情绪复杂难言。
    可三恨妖仙不久前不是去过山兰县吗？
    那时山兰县应该还一切都好吧？
    难道是三恨妖仙去追查空宁的来历时，顺手杀了全城的人？
    但就算三恨妖仙杀光了全城的人，麻六又为何会出现在京城呢？
    他就算变成了鬼，也应该是待在山兰县吧？
    京城距离山兰县，山高路远。
    无论是活人的麻六，还是游魂野鬼的麻六，都不该出现在京城才对……
    这京城，到底是什么情况？
    无法言喻的阴影，笼罩在空宁的心头，让他心情沉重。
    他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整个京城，就像是此时的天气一样，阴云密闭、不见天光，天地之间，没有丝毫明亮的色彩。
    莫名其妙的中邪，莫名其妙的昏迷，又莫名其妙的康复。
    神秘失踪的骨灰坛，突然出现的麻六……
    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了空宁，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站在长街上，望着麻六出现又消失的地方，来回走动。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
    麻六的出现，突兀无比。
    麻六的消失，同样诡异无声。
    一切，就像是空宁的幻觉一样。
    半晌后，空宁才离开了这处街道，带着采薇走进了阴暗无人的小巷，道。
    “我刚才看到麻六了……”
    空宁将刚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采薇被吓了一跳，“师尊你看到了山兰县的故人？”
    “可刚刚根本没有人跟你说话啊！”采薇道：“你只是突然愣在了那里一言不发，然后突然自言自语，又突然伸手想要抓什么……但你面前，真的什么都没有。”
    采薇将旁观者的视角，说了出来。
    空宁微微沉默，摇头道：“或许是幻觉吧……但也可能不是。”
    “无论是不是，都先去衙门看看吧。”
    空宁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
    像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必须尽快去完成。
    他带着采薇走进阴暗无人的小巷，再次出来时，两人都变成了普通的乌鸦。
    阴沉的天光下，一身黑羽的乌鸦在屋顶上飞过，远远的望到了衙门的牌坊。
    空宁并不熟路，但采薇已经大致探听了路线，带着空宁很快来到了衙门。
    他们扑腾翅膀落在了衙门的屋顶，观望着衙门内的情况。
    没有了幻术，无法迷惑捕快们的心智询问信息，空宁他们只得一间一间的寻找。
    好在空宁当了好几年的捕快，对衙门内的布置也算轻车熟路了。
    虽然山兰县的小县衙，比不得眼前京城的大衙门。
    但衙门里的格局构造，却是大同小异的。
    很快，空宁找到了停放尸体的屋子，趁着无人的空隙飞了进去。
    屋内，已经有淡淡的尸臭味了。
    空宁现出了人形，直接掀开了白布罩着的尸体，开始查探。
    屋内一共四具尸体，三男一女。
    而那皮下有鱼鳞的，乃是一个精瘦阴沉的中年男子。
    这四具尸体，身上都没有任何伤口，却个个都面目狰狞、五官扭曲。
    像是临死前遭受了极刑。
    按照市井中的流言，这四个死者都是在睡梦中被邪物锁走了魂魄、因此毙命。
    空宁最关注的，乃是那有鱼鳞的中年男子。
    手搭在对方身上，缓慢查看。
    然而越看，空宁便越惊愕。
    虽然城中的妖魔们都被削去了道行，但有些东西却是无法磨灭的。
    譬如位格……
    纵然此时的空宁，是彻头彻尾的凡人，但他依旧是厌居境两重天的道行。
    只是修为法力，被抑制住了。
    他本身的气息，依旧是厌居境。
    而这有鱼鳞的中年男人，从皮下残留的鱼鳞气息来看，分明也是一位道行不浅的大妖魔。
    大概率也是厌居境……
    空宁的心中，越发惊愕。
    厌居境的老妖，竟也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京城里，当真凶险到了这种程度？
    却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正在靠近。
    屋内的空宁立刻把所有尸体的白布盖了回去，同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蜘蛛，悬在了房梁之上。
    而屋门，很快被推开。
    有数道人影鱼贯而入。
    最前方的，是一大一小两名道士。
    年幼的道士，是一名清秀的少年，正满脸好奇的看着屋内的尸体。
    赫然是空宁之间见过的那个正道修士！
    而年长的道士，仙风道骨、看上去仪态不凡。
    他走进屋内，对身边的官员道：“刘大人，这四具尸体，我需要带回去施法驱邪。”
    “他们的死状太古怪了，说不定是邪祟暗中作祟。”
    那随行的官员穿着三品官袍，看起来应该是这京城的府尹。
    算是大官了。
    但面对这仙风道骨的道士，府尹大人却诚惶诚恐，连忙道：“一切听候青云子道长差遣。”
    说完，他对左右的随从道：“来人！快准备车马！把这四具尸体送去上清观！”
    却是连对方此举不合章程都顾不上，完全是予取予夺的态势。
    这让空宁心中困惑，不知这青云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