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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开张了(H) 乱仑系列(未删节) 长日光阴(H)

第229章 征召

      叙州。
    城墙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史俊站在那,望着长江上密布的船只。
    蒙军的旌旗招展,号角声响,似在向他叫嚣着,水陆并过,开始顺长江而下。
    “兀良合台要去攻打合州了。”
    “合州的兵力够吗?”
    “不够。”张实如被打得泄了气,声音嘶哑,道,“应对帖哥火鲁赤、带答儿、汪德臣等几路兵马尚且不够。再加上兀良合台……此战,罪在我。”
    史俊眯着眼,眼角的皱纹很深。
    “叙州城内还有三千余守军,岷江上游还有些商船。”
    张实问道:“你要做什么?”
    史俊道:“泸州没有水师,拦不住兀良合台。除了我们,沿途已没有人能拦兀良合台了。”
    张实默然了良久才开口道:“我……我至少丢了两万俘虏,加上蒙军还有万余人,十倍之众,兵力差太多了。”
    “顺江而下,未必没有机会。”
    “我说了此战罪在我,子庞不必如此冒险,只须守住叙州已是有功。”
    “不是为功过。”
    史俊喃喃了一句,转头又看向了长江南北的山川。
    好一会,他才继续道:“你看,太平静了,人都死光了……太平静了啊,像是放了蒙军过境,叙州、泸州便可风平浪静,马上便可过年了。我守着这叙州不丢,仿佛已保住了治下之民……”
    张实闭上眼。
    很快听到了史俊接下来的那个“但”字。
    “但蒙军一旦攻下合州,川蜀亡,大宋亡。”
    今日蒙军启程离开叙州,满城都在庆贺,张实却很清楚地知道最危险的不是蒙军攻城,而是在视线看不到之处,家国忽然就亡了。
    还是因他而亡……
    想到这里,他壮硕的身躯一颤,如遭电击。
    屈辱。
    张实只觉屈辱感如利剑一般扎在心头,要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刻的刺痛。
    “我想清楚了,率军衔尾而击,击败兀良合台。”史俊道。
    ……
    这日,兀良合台的三万余大军还没完全驶离叙州。
    有人游泳横渡金沙江,向庆符县而去。
    这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人物,是叙州摆铺的一个小吏,要去带封口信……
    “知州将率军追击蒙军,征召各县人手、船只……”
    ~~
    庆符县衙。
    伍昂穿过长廊,到了房言楷公房前,正遇到蒋焴走出来。
    “蒋先生,昨夜主簿找我?”
    蒋焴脸色不太好,道:“李县尉招你去城楼,你还到县衙来做甚?”
    伍昂一愣,这种问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伍昂吗?”房言楷的声音从公房传出来,“进来说吧。”
    “主簿。”
    房言楷正如平时一样埋首案牍,头也不抬道:“李县尉到任两月又半,已熟悉县务,往后你听他差遣。”
    伍昂一拱手,正要应下,犹豫片刻改口道:“是……可是小人不明白。”
    “衙役弓手本该听县尉差遣,你有何不解?”
    伍昂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又不傻。
    昨夜鲍三就已与他说许多。
    “房主簿人是好的,但不如李县尉勇于任事。你要想博前程,跟着李县尉做事,要想安生……这世道真能安生吗?”
    “当年若没有余帅,川蜀早被蒙人屠光了。哥哥我逃到蜀南,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蒙军又从南边打来了,这世道不搏一搏怎行?”
    伍昂不是没有想法,只是觉得一直受房主簿恩惠,若是转投了李县尉,难免显得有些不忠义。
    但没想到,李县尉与房主簿自己就商量明白了,不需他这种小人物为难。
    李县尉这事做得体面,比起跑来收买他对付房主簿不知高明了几倍,难怪鲍三推崇。
    他这边心头思量,房言楷已摆了摆手道:“我看你都清楚,去吧。”
    ……
    出了县衙,伍昂只觉得莫名的松了口气。
    很快他又有些忐忑,犹豫等见到李瑕该以怎样的态度。
    但到了城头,不等他为难,李瑕已径直道:“守城时伍班头做得很好。你去配合以宁先生把赏钱和抚恤给弓手们都发下去。”
    伍昂大喜,应道:“谢县尉。”
    “应有之事,去吧,办完再过来一趟。”
    对于李瑕而言,他不需要伍昂纳头便拜表忠心。
    他不吃空饷、不喝兵血、不克扣兵饷,手下该忠心的自会忠心……
    伍昂依言而去,把这事办完已过了大半日,心中欢喜不已,又赶回城楼。
    “县尉,办完了,弟兄们谢县尉赏。”
    李瑕点点头,看了伍昂一眼,问道:“我打算再建一个巡江手百人队,你可愿调过去?一应饷钱会提一提,不过要上战场,会有凶险。”
    “小人不怕凶险。”
    “但能不能当班头,得看你能否让他们服你。”李瑕道。
    换作两个月前,伍昂若是愿意效力,当然不用考验,但现在不同了。
    不是他李瑕信不过伍昂的能力,而是现在想当巡江手班头的人多,要服众才行……
    伍昂转头看去,只见城头上还站着许多个汉子。
    “县尉,这是?”
    “被俘的叙州水师,这二十人会留下来。”
    伍昂一愣,知道自己错过了最开始的机会,有些事就不像当初那么简单了……
    ~~
    此时在城头上,李瑕所指的二十人,为首者叫“俞田”。
    俞田本来也不是水师,而是嘉定军三指挥八都的一个十将。
    嘉定军受张实调遣,在马湖江大败以后,俞田也不知自己的都头、指挥怎样了,总之是莫名他其妙就被蒙军俘虏。
    之后他和两百俘虏操舟直上符江,到了笆篓口,蒙军与庆符巡江手又打了一战,他们一百七十余人便被留在庆符。
    当时俞田是第一个反戈的。
    他们这些人如何处置,要等到战事过去之后上报到叙州,暂时做些修补城墙、搭桥铺路之类的事……当然,与蒙军俘虏还是区别对待的。
    这几天,俞田发现这些庆符巡江手的饷钱与嘉定军或许差不太多,但人家是实打实发的,这就天差地别了。
    又心想着这次在湖江战败被俘往后怕是要挨罚,万一再连累了家小……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遂起了投奔到庆符县巡江营的心思。
    因姜饭与俞田一起杀过敌,有心帮他,向李瑕提了此事。
    李瑕要把这种有军籍之人调到自己手底下也有些麻烦,不过确实需要一些老卒,于是今日亲自过来挑选了二十人。
    俞田本盼着也能当个班头,不想这时伍昂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渐渐凌厉起来。
    此时城上城下,巡江手、弓手、俘虏都在,纷纷看着城头。
    忽有人起哄道:“打一架吧!”
    “打一架。”
    俞田与伍昂都向李瑕看了一眼。
    李瑕点点头,道:“也好。”
    这事看起来挺不靠谱。
    但李瑕觉得,宋朝从官制到兵制都太冗杂了,论资排辈之类的东西太多……他这边草创之初,有些事情简单一点也好。
    兵是用来打仗的,打一架就是最简单的办法。
    也让伍昂与俞田当众展露一下本事,能更快地让士卒认识他们、且意识到在这里是靠本事说话。
    算是对宋朝军中风气的小小矫正……
    当然,这是刚开始才能这样,其中的度也要把握。
    “来!”俞田大喝一声。
    “来啊!”
    伍昂毫不畏惧,大步向前。
    “嘭!”
    拳手砸在胸口上,一声重响……
    ~~
    时近黄昏,曹六跑到庆符县城下。
    他是摆铺的跑腿小吏,最擅长的就是跑。
    从叙州游过金沙江,一路翻山越岭跑到庆符,他一口气都不曾歇,鞋也磨得破破烂烂。
    日奔八十余里山路,便是整个叙州城,也没人能比他能更快到。
    “呼……呼……”
    曹六喘着气,远远看到了庆符县城外一列列兵士站得整整齐齐,一个个抬着脑袋望着城头。
    这让他觉得很怪。
    跑得更近些了,他看到城头上有人在打斗,更觉得怪。
    “快!快放我进城!我有要事要报……”
    ~~
    “嘭!”
    一声重响,俞田挨了一拳,感到有些打不过伍昂。
    但他还不想认输,再次站起身来。
    “来啊!”
    伍昂甩了甩手,感到拳头有些痛。
    他喘着气,向城内看了一眼,见兄弟们都在看着,心想绝不能输了。
    “停了吧。”李瑕忽然道。
    他看到了城下跑来的人,渐渐认出了那是当时从叙州送自己上任的摆铺小吏曹六。
    李瑕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眼中泛起些思量,走了几步,拍了拍伍昂与俞田。
    “你们两个,拥抱一下,等我安排。”
    伍昂一愣。
    “是!”俞田已擦了擦脸,咧嘴一笑,上前一把熊抱住伍昂。
    “嘿,你挺能打啊。”
    伍昂只觉对方臭烘烘的,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背,转头看向李瑕,有些期待地道:“县尉,我能赢他。”
    “嗯,我知道,一会再说。”
    李瑕已快步下到城门,接了曹六,说起话来。
    刘金锁、姜饭等人立该跟上前。
    伍昂想了想,也跟了过去,但不敢离得太近,而是站到城门边,像是在守着城门。
    不多时,李瑕又招过他,道:“扩军之事得停一停,我须带人去趟叙州,县城防务交给你,能做好吗?”
    伍昂道:“定不让县尉失望!”
    “好。”
    李瑕大步又向县衙赶去。
    伍昂抬头看去,见俞田那些人也是跟在李瑕身后。
    他不免有些患得患失……心想当初没能调到李县尉麾下,往后再想出头只怕是越来越难了。
    下一刻,鲍三拍了拍他的肩,道:“县尉让你守城就是信任你,不然就让我或刘大傻子留下了,你莫辜负他。”
    “是……但是……哥哥,俞田也去叙州吗?”
    鲍三笑了笑,俯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想有的没的,机会还多,真以为只扩充一百人不成?”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