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态度十分诚恳，她的要求也很简单，希望林然可以教她写作。
    自己写作又是谁教的呢？没有人教，自己多读书就是了，除非是一个不会读书或者不能读书的女孩？
    林然无奈望向玻璃窗外的天色，空洞的黑，晕染着魔都灯光的凌晨一点。
    便利店并不如想象的安静，每过去两分钟就有新的客人从移动门进入，伴随着络绎不绝的“欢迎光临罗森，”女孩子的声音，机械却不冰冷。
    女孩的特质，固有的诸如温柔、甜美、想法怪异，娇蛮任性，还有现在的女孩逻辑清楚，思维明确，她们很明白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说起来还是自己落伍了，于夏也好，晴朗也好，她们独立，勇敢，她们有明确的目的并且知道如何去实践和推进计划以接近自己的目的地。
    这些品质若是用在写书上，兴许是一种不错的优势，可以保证写作进度又能紧紧围绕核心内容展开剧情，现代商业写作对进度和核心内容的要求甚为严苛，女性或许更容易成功？
    林然忽然有几份嫉妒，所谓的玻璃心那样的东西在心中滋长，这样的脑洞和自信，也许真的可以成功？
    可是写作的基本功方面，从结构到剧情，这个女孩似乎全都不明白。
    随手翻看几本写作指南就能有个大概的了解，也不至于写出如此门外汉的故事。
    等一等，林然忽然脑袋一阵嗡鸣，未必是坏事，也许就是这样淳朴的写作的激情，正是晴朗最可贵的优点。
    “所以，你打算收我为徒了是吗？”
    “我还是觉得读书是最好的老师。”
    “我读过书啊，我读过很多很多小说。”
    “哦？大概多少？”
    晴朗伸出一个手掌，林然猜了猜，“五千本？”
    晴朗目瞪口呆看着林然，用力甩了甩头，“不对不对。”
    “那是多少？五百？五百也很多了。”林然又说。
    “也不对。”
    “那我不猜了，继续看书吧。”
    “阿这，五十本不够吗？加起来五十本还是有的，我说的是纯粹的那种小说啊。”
    “包括长篇和短篇？还是固定某一种类型的？比如女生喜欢的言情类小说。”
    “不，我看的书很杂，什么都看，不挑食。”
    信誓旦旦的样子，莫名好笑。
    “有没有试过投稿给编辑之类的？”
    通常来说新人写作有以下几个途径，给编辑投稿，参加一些征文活动或者单机自娱自乐，晴朗如此执着于写出好看的故事，怎么可能这些写作的基本功课都没有做过呢？
    林然一问，晴朗的脸色立刻变得暗沉，莫名焦躁的温度围绕在二人周围，空调的寒冷都被似乎被凝固在了暗沉的情绪下。
    “以前也试过给编辑投稿，后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那样的事？”林然重复。
    “不想说了，都是过去的了，后来我就想，没关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
    “好了好了，不要大半夜在便利店里背书好不好，说说你那个编辑的事，被拒稿了吗？”
    “嗯嗯，”点头如捣蒜，“拒稿，拒稿，拒稿，无休无止的拒稿。一开始我不像现在这样如此有信心，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在读高中，那时候很害羞，很胆小，将杂志内页的投稿邮箱写在笔记本上，恭恭敬敬地沐浴更衣，涂上最喜欢的手霜，然后打开电脑，明明已经检查过十多遍错别字的稿子，又再一次检查了一遍错别字，恨不得从后往前读起，一个个字检查，一个个标点检查，不希望被期刊的编辑觉得我一个高中生怎么就连那么简单的字都会写错呢，总之就是小心翼翼，十分虔诚地发送邮件，然后每天只要有机会摸到手机和电脑就去查看回邮，结果不是石沉大海就是杳无音信。”
    “啊，这个……好像很多作者都有类似的经历，这不算什么吧，投稿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你可以多试几家，也许就有喜欢你作品的编辑呢。”
    “我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后来在大一那年暑假，我就遇到了一位我以为是真命天子的编辑。”
    林然微笑，“那很不错啊，如果有喜欢你文字的编辑，也算是遇到了引路人。”
    晴朗不屑地撅了撅嘴，“一开始以为是那样的，事实上完全和想象不同，是我太单纯了吧。那是我第一次接到一封认认真真的回复邮件，虽然只有不足一百个字，可是我不知道读了多少遍，当自我怀疑的时候就认真读一遍那封邮件，甚至我将邮件内容截图做成了壁纸，用来激励自己不要放弃梦想。”
    尽管还不知道晴朗的梦想是什么，林然猜测多半和写作有关。
    “编辑说，我很喜欢你的故事，虽然你的文笔显然有些稚嫩，但是故事仍然叫我期待，相信你一定能写得更好。”
    林然：这不就是一封拒稿邮件嘛，只不过婉转了一些，其实本质并没有不同，这个女孩居然读了几百遍？
    保持冷静，装作什么都不懂，或许在自己看来的拒稿邮件是晴朗心中的宝贝呢？
    “于是，我犹豫了一整周，狂喜了一整周，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对我的鼓励，我一定可以的，我并不差，一定可以的，于是，在那个周末我给编辑回了邮件，问是不是我把这篇小说改好了就有机会被刊载。”
    “这——挺勇敢的。”
    “你不懂，我能感觉到未来在召唤我，所以我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给编辑回邮件的时候非常激动，发完之后看着电脑发呆，足足等到第二天早上三点，实在太困了。”
    “编辑也不至于半夜不睡觉给你回邮件啊。”
    “万一呢，万一编辑半夜看邮箱，万一编辑开了新邮件提醒功能，正好看到我的邮件呢，然后就给我回复了，而我却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呢？”
    “你的脑回路，有点意思，但是我还算理解这种心情。”
    “真的吗？老师真的理解我的心情吗？”
    林然暗叹，“不是老师啦，别这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