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与端起茶杯，指腹轻轻摩挲着。
    那天他的确不太对。
    醒来的时候，沈璃在他房间，并且就睡在他身边。
    而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半点印象。
    好端端的，她当然不会突然跑过去，还和他躺在一起。
    他心里大概猜到应该是有什么缘由。
    当然，他猜测极有可能就是和他有关。
    只是她没有问，他也就没有提。
    好像一切如常。
    “那天倒时差。”
    陆淮与道，
    “好像做了噩梦。”
    顾听澜问道：
    “还是以前的那个梦？”
    陆淮与回想片刻，颔首。
    “记不太清了，应该是吧。”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经常做一样的噩梦。
    那些画面会一遍遍的在他脑海中重复上演，清晰到恍如昨日，那么鲜明。
    而在醒来之后，那些又都会渐渐变得模糊，到最后只剩下残余的那一抹心悸。
    顾听澜微微皱起眉：
    “我记得你挺长一段时间都没做那个梦了。”
    陆淮与的情况是在好转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所以对于这次的情况他才会如此意外，另外，还有不安。
    陆淮与顿了顿，微微笑道：
    “确实。这个频率比起以前，已经好了很多。”
    顾听澜忽而语塞。
    他看过陆淮与最为详细的病例，上面清晰记录了他这两年多来的情况。
    他知道陆淮与状态最糟糕的时候是什么样。
    即便是他，当时看过以后，也不由在心里感慨，这个人的意志力实在是惊人。
    换个人，可能早就扛不过去了。
    而现在，比起那时候，的确算是好多了。
    “那这件事，阿璃知道吗？”
    他问道。
    陆淮与眼帘微垂，杯中碧青色的茶水轻轻晃动。
    “应该不知道。”
    “应该？”
    “她很聪明。”
    陆淮与这句话，令顾听澜越发担心起来。
    “她没问过你？”
    陆淮与摇头。
    顾听澜心中稍安。
    “那应该是还不知道……”
    陆淮与笑了笑，不置可否。
    顾听澜想了会儿：
    “在这里不太方便，回京以后，你再去我那做个全面的检查。”
    陆淮与本想拒绝，但转念想到沈璃，便点了点头。
    “行。”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倒是让顾听澜有些意外。
    陆淮与对这些从来都是带着抗拒情绪的。
    似是猜到他的想法，陆淮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别误会，我是看阿璃的面子。”
    顾听澜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他忍不住揶揄：
    “看来你没在沈知谨那讨到什么好啊。”
    陆淮与半点不介意他这话，倒是接的顺畅：
    “小舅舅的命令，不敢不听。”
    顾听澜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好一会儿，他才咬着牙道：
    “陆二少这一声是不是喊得太早了？”
    陆淮与看了眼腕表，问了另一个问题：
    “沈老师现在在柏城，你不去拜访？”
    沈知谨和顾家之间冰封多年，一直无甚往来。
    认回沈璃后，这层关系才终于破冰。
    顾听澜要喊沈知谨一声“四姐夫”，如今双方都在柏城，且相距不远，按理说是该去见一见。
    可这话从陆淮与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
    顾听澜警惕地看着他。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这事儿了而已。下午的时候，沈老师带着阿璃回了康宁街，那今天也算阿璃回家的日子了。”
    陆淮与微微一笑，
    “这么有意义的时间，你确定不去一起吃个晚饭？”
    这话说的没问题，但顾听澜脑子里已经直觉响起了警告声。
    “你——”
    “我今天下午恰好也和小舅舅相谈甚欢，一起过去——小舅舅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吧？”
    顾听澜眯起眼，盯着陆淮与看了好一会儿。
    “所以，之前我请你过来见一面，你那么痛快的答应了，就在这等着呢？”
    陆淮与薄唇微挑，笑容诚挚。
    “不然呢？”
    ……
    沈璃参观完房子，最后选择了一楼一个朝南的卧室。
    沈知谨应该是提前让人收拾了，沈璃要用的各种东西都一应俱全，她直接住进去就行。
    这些年长期在柏城和京城往返，沈知谨的身体已经习惯这样来回的倒时差。
    不过沈璃担心他累，还是催着他回房去休息了。
    而她自己则是待在卧室，打开了电脑。
    一封邮件静静躺在邮箱，是来自《Universe》的过稿通知。
    这次他们的效率比上次高了许多，毕竟沈璃之前已经在这上面发表过一篇论文，并且成为了他们创刊百年以来，最年轻的第一作者。
    沈璃合上电脑，想了想，起身去了书房。
    她来到右手边的书架前，目光从上面缓缓扫过，最终随手挑了一本。
    随后，她来到左边的椅子上坐下，翻开那本漫画，看了起来。
    ……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笃笃。
    沈知谨敲响了书房房门。
    “阿璃。”
    沈璃把书合上，起身过去开门。
    沈知谨的视线从她手里的书上扫过，怔忪了一瞬。
    不过他很快回神。
    “晚上想吃什么？”
    沈璃把书放回了书架。
    “都可以啊。”
    沈知谨带她过来的时候，路经一家大型商超，买了不少东西。
    两人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沈璃打开冰箱，一边挑食材，一边道：
    “对了爸，我刚才收到《Universe》的过稿通知了，这次比上次快了好多。”
    沈知谨点头。
    “你那篇是很好。”
    她那篇论文是他亲自看过的，当然不会有问题。
    沈璃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他，幽幽道：
    “爸，他们该不会是看到通讯作者是你，加快加急了吧？”
    沈知谨忍不住笑起来。
    “《Universe》的投稿都要先过审稿组那关，他们有一套完整的审核流程，并且所有的编辑都很严格。能这么快过稿，只能证明是你的论文写的好。”
    “如果所有通讯作者是我的论文都要特殊对待，那他们应该也挺忙的。”
    沈璃：“……”
    这样的话也真就沈知谨能说了……偏偏还是事实……
    她默默拿出两根萝卜，一盒牛肉，准备给自己加个萝卜牛腩，弥补一下。
    门铃声忽然响起。
    沈璃一愣：这时候，会是谁来？
    沈知谨过去开门。
    下一刻，她听到熟悉的两声。
    “姐夫。”
    “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