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大院。
    王旗看着眼前只有29岁的青年，虽然比自己小上一大截，甚至比自己儿子也就大那么几岁。
    青年用核桃夹夹碎一颗核桃，就坐在大榕树下慢悠悠的剥开吃。
    但王旗丝毫不敢有任何不恭敬，而是坐在一旁的小石凳上静静等着。
    甚至在青年的核桃快吃完的时候，王旗赶忙的从石桌上递出一颗。
    他倒是想给青年夹核桃，但青年摆手示意不用，他很享受夹核桃时的感觉。
    半晌，青年吃完了桌子上的六颗核桃，这才拍了拍手，将手上一些核桃渣给打掉：“还是小看了这个苏阳，他居然手里还有这么多钱给丽川融资。而且我们这一招，偷鸡不成蚀把米，给苏阳一个吞丽川股份的机会。”
    青年虽然有些无奈，但其实也没什么自责。
    只是走错一步，还不至于让青年懊恼：“对了。南湖那个苏阳对省城这边完全没兴趣吗？”
    王旗有些不明白青年的意思，只能回道：“江州市那边对他的支持力度很大，他对省城的业务不上心。而且刚收购的影视公司，虽然总公司在省城，但只留了个空壳，江州那边的分公司反而规模大了很多倍。”
    青年手指头习惯性有节奏地敲着石桌，他在思考问题。
    又是半晌没说话。
    王旗也只能静静地等着，哪怕他心里其实等的有些不耐烦，但表面上依然是和颜悦色。
    “王旗，我好奇一件事，南湖集团利润真那么高？居然比省会大公司给的工资还高，已经吸引走省会不少人才了。如果继续以这个速度扩张下去，会严重影响到省城的人才战略，反而坐大了江州市。”
    青年很是奇怪。
    苏阳经营的业务，主要集中在酒店、度假山庄、超市、食品和日用品加工制造。
    这些都是传统产业，正常情况下，并不算多么暴利的行业。
    即便算是房地产。
    实际上地产也不算暴利行业，因为苏阳把江州市的房价给压住了，六千的均价能有什么暴利。
    其实不解的何止是青年，包括王旗也纳闷：“这个……我也没仔细研究。我怀疑是以高薪吸纳人才，实际上没多少利润，现在扩张的资金都是借来的。迟早有一天，会被高薪低利润给拖垮。”
    青年微微点头，觉得这个解释倒也合理。
    但随后，又摇了摇头：“南湖的发展，江州市盯的最紧。如果南湖这么干，樊民峰不可能还这么力挺他。”
    他对南湖集团研究的不多，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注意到。
    但注意到的时候，南湖已经影响到省城人才发展战略。
    虽然目前从统计局那边得到的数据，南湖只从省城吸引走了不到1000人的中高端人才。
    但这没算基层工作者。
    很多在省城工资只能勉强维持温饱的，面对省城的高房价和高消费，不少都跑去了临近的江州市，而主要去的就是南湖。
    这一批人，统计局那边得到的数据，不下3000人。
    也就是说，南湖目前1万出头的员工，有4000人是从省城跑过去的，而且都是40岁以下的优质人口。
    一家成立不到一年的公司，而且主要是最近几个月，居然吸引走了这么多原本打算留在省城的人，不得不引起省城一些人的关注。
    如果继续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
    他们预计明年南湖吸引的人数，翻1倍都不止。
    等到后年，一旦现金储备够多，大规模扩张制造业和服务业的时候，恐怕一年吸引的中高低所有人口加起来不下3万。
    这对省里提出的发展一个中心战略，即大南章都市圈是相当不利的。
    更别说对这位青年父亲的仕途，也会产生很大的打击。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尝试拉拢苏阳，让他把重心放到省城，总公司也迁到省城，这样江州的那位也就没办法借助南湖腾飞了。自然，也就没办法威胁到您父亲未来的……”
    王旗觉得自己这个点子不错。
    “没戏。”青年一口否决。
    “不应该啊。”王旗纳闷，“江州给南湖的优惠，省里再多给一些优惠不就行了？说到底，他苏阳也是个商人，商人是逐利的。”
    如果自己在江州市，这个时候省里愿意一年多给1个亿的税收优惠，自己一准来。
    “王旗，这就是你跟苏阳的差距，因为他比你野心更大。”
    青年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如果省里每年多给一两个亿的优惠，苏阳就兴高采烈的跑来？”
    王旗老脸一红。
    确实跟青年说的一样。
    但他总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很多影视公司把工作室都开在太锡之类的地方？
    还不是因为那里政府扶持影视公司，税收方面有优惠，就连王旗在太锡那边也有工作室。
    “我可以跟你打个赌，就算省里一年给他3个亿的优惠，你信不信他还是不来。”
    青年看王旗一脸不信的样子，本来还想说什么，最后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吧，尽量给南湖找点麻烦，拖延一下他的发展步伐。”
    王旗自然看出自己没有领悟到青年的意思。
    但青年既然不愿说，王旗也不好追问。
    不过想到刚才自己的表现没让对方满意，王旗倒是想到一个主意：“苏阳接手了郗汇影视，其他方面我虽然没办法给他下绊子，但影视这方面我肯定能让他吃瘪。”
    “是吧。”青年不置可否。
    青年的态度、说话的语气都让王旗感觉到不被重视。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您放心，南湖收购的郗汇影视，现在正好有一部电影在上映，我会想办法在这件事上给他一个打击。到时候，您在其他方面出把力，肯定能把南湖搅和的一团糟，逼着他来省城求您。”
    青年看着信誓旦旦保证的王旗，虽然很是怀疑，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苏阳有什么手段，这个人不简单，你尽力就行，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王旗那叫一个恨啊。
    什么叫自己尽力就行，还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实在是看不起自己啊。
    虽然嘴上王旗答应了，但是在心里，王旗决定要狠狠教训一顿苏阳。
    让苏阳明白，马王爷还有三只眼。
    同时也是要这个青年知道，自己这个正浪集团董事长能有今天，不光是靠他父亲，自己也是有能力的。
    看着离开的王旗。
    青年微微摇头，吐出一个字：“难。”
    王旗看不透苏阳的心思，但青年看透了。
    苏阳目前阶段，死都不会来省城的。
    对于如此强悍扩张的南湖来说，省城太复杂，各方势力角逐，每一个都是一方大佬，除非省里一把手能全力支持苏阳。
    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因为省里一把手是空降来的，只是来过度下，不会跟本土势力发生太大冲突。
    而苏阳的强势崛起，必然会触动一些本土势力的利益。
    一旦处理的不好，南湖很可能会被各方势力给吞了瓜分。
    也没人敢给苏阳扛住各种压力，给予更多优惠。
    相反。
    苏阳在江州市就完全不同了，因为少壮派的市长樊民峰和区长孔烨伟，他们全力支持苏阳的南湖集团。
    而且这两人，全是江右省本土人。
    樊民峰到年底的时候，就会成为江州市一把手。
    也许樊民峰还不能说一言堂。
    但年底之后。
    在江州市，南湖将会想干什么，只要樊民峰肯支持，一切都好说。
    就好比前段时间的银行债务危机。
    明明各大银行都开始收缩银根了，南湖当时也没有新的赚钱业务，叫天哭地也未必能从银行融到资。
    可如果没有樊民峰拍板，江州银行敢借15亿过去？
    等过几年樊民峰被调走，必然是来省城，在省城要不了几年，就能坐上江右省一方大员的位置。
    到时候苏阳再来省城，谁敢给他下绊子？
    至于在樊民峰离开江州市，直到坐上省里那个位置前，还有几年的空白期。
    别忘记了目前江州市园区的区长孔烨伟。
    以南湖集团在园区的成绩，要不了多久就会进入市委。
    在樊民峰离开江州之前，必然能接手樊民峰的位置，成为江州市一把手，继续全力支持苏阳。
    只要这2人不倒，在江州市，南湖集团不说横着走，起码也是顺风顺水。
    “苏阳啊苏阳，当初你要是在省城创业的该多好，我也就不必和你为敌，说不定还会成为朋友。”
    青年站起身来，看着大院头顶蔚蓝的天空。
    阳光正好。
    这个季节，天气凉爽，等到傍晚的时候，很适合约个朋友去慢跑。
    但树荫下的青年，却是一瘸一拐慢慢走上台阶。
    在他右手拿着的手机上，刚才来了一个信息。
    “南湖影视新拍的章大百年校庆宣传片，学校方面透露已经拍摄完成，据说学校对新宣传片很满意。章大校长还特意打电话给苏阳，表示感谢。”
    人才啊！
    可惜了，为什么在省城读书，毕业后在省城工作，结果创业却回了江州市。
    青年惋惜地再次叹了一口气，打出了一个电话：“喂，李叔叔，我是小余……”
    不久之后。
    江州市那位即将要调走的书纪，在丽川集团通告南湖集团15亿增资扩股后，立即要求江州银行一定要对借贷出去的15亿保持密切关注。
    专款专用。
    这15亿资金不得挪作他用，违背银行借贷的初衷，造成江州银行和江州市的不必要损失。
    当江州市书纪定下这个结论后。
    江州市很多媒体一下子就炸锅了。
    “南湖增资丽川，算盘失算。”
    “书纪定调，15亿不能挪用，负债35亿的南湖，拿什么去增资扩股丽川集团？”
    “南湖两步走扩股15亿，第一个6亿月底要兑现，南湖现金储备究竟还剩多少？”
    “丽川房价还要跌，买房的别急，南湖没有资金增资扩股了。”
    一时间。
    江州市市民都被这些媒体节奏带着走。
    特别是那些准备买房的市民，一下子又观望了起来。
    最直接的效果就是，丽川集团正在出售的楼盘，在书纪这个发言当天，成交量直线下滑100%。
    南湖到底有多少钱？
    没人知道。
    但大家通过媒体再次提醒，又一次想起南湖负债高达35亿。
    我的天呐。
    老百姓哪里懂企业发展，负债几十亿再正常不过。
    他们的思维永远是，我有10万块钱就做10万块钱的生意，不可能去做100万的生意。
    更别说去借35亿了。
    所以南湖的负债对于他们来说，传递的信号就是——南湖要完了。
    不对，不对。
    应该是丽川集团没钱融资，肯定要降价卖房，大家别急着买，马上就有便宜的好房子买了。
    人就是这样。
    涨价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急着买。
    但是降价了。
    全都不急了，巴不得越低越好。
    南湖集团办公室。
    韩宗泽这次是亲自过来拜访苏阳，他来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想跟苏阳确认，月底能不能拿出6亿资金融资进来。
    如果能拿出来。
    那丽川集团就跟老百姓死扛房价。
    总不能赔本卖房吧。
    “不算江州银行的借款，南湖现在现金储备接近2.5亿，到月底不低于3.5亿。”苏阳答道。
    “那不是还差3个亿吗？书纪可是下了死命令，你这资金肯定挪用不了。”
    韩宗泽苦笑起来，他现在最巴不得的是樊民峰快点成为一把手，那么就不会这么制衡苏阳了。
    “理论上是3.5亿，但房租这些不是立马就要交，而且很多货款还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另外就是工资，下个月得15号发工资，所以实际上我能凑齐6个亿的资金。”
    苏阳敢去增资扩股，当然不会指望15亿的江州银行贷款。
    所以听到苏阳这么说，韩宗泽也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郁闷：“可惜那些老百姓根本不懂这些，只知道我们要在月底拿出6个亿，我们也不可能对外宣传压供应商的货款。”
    “简单。如果我的电影票房有3个亿，虽然实际上我只能拿到1个亿，但老百姓也不懂票房分账这些东西，他们只认为南湖赚了3个亿。”
    “到时候在找媒体宣传下，南湖本来就有超过3亿的现金储备，月底的6亿完全没问题。”
    苏阳笑道。
    其实就像当初战狼2票房56.8亿，很多人以为吴京赚了50多亿。
    这都是因为老百姓对行业的不清楚。
    就像几个月前，X米要IPO上市的消息传出。
    很多人认为雷总的股权占了100%，X米1000亿美元估值，那百分百的首富。
    也有些人查了下，认为占股77.8%。
    但实际上呢？
    X米在这些年，不断融资的过程中，雷总的股份早就被稀释了。
    远远低于这个股权比例。
    这些都是信息不对称的结果。
    再比如前段时间很火的，刷遍朋友圈的《共享单车创始人套现15亿：你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
    大家都认为真赚了15亿。
    实际上呢。
    按照优先清算权，那些投资人先拿钱和利息，剩下的才轮到你。
    要知道，在多轮融资中，投资人们一共投资了20多亿美元。
    所以实际上是远远低于这么多的。
    韩宗泽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苏总，不厚道了啊，你这是要忽悠老百姓。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压货款的事肯定不能对外宣传。”
    但韩宗泽有些纳闷：“对了，你不是只拍了一个章大宣传片吗？这个宣传片我知道，据说挺火的，可你什么时候拍电影了？”
    章大百年校庆宣传片今天就上线了，刚一推出就得到了无数网友的肯定。
    特别是校庆的人文创意，强调章大百年历史的演变，以及对未来的探索和永不言输的精神，每种意境都让不少人在感动之余又充满了激励。
    加上之前章大宣传片二度抄袭事件的对比，无疑再度拔高南湖影视推出的这个新宣传片。
    总之，网络上一片好评。
    而苏阳，也顺利解锁了超级影视公司的“超级宣发”这个功能。
    “我收购郗汇影视的时候，他们正好有个电影《回忆人间》在上映，这几天我运作一下，说不定票房会上去。”苏阳在这方面当然不会说很多，“所以韩总，你回去稳定人心就行，抗住压力别亏本卖房。”
    回忆人间？
    韩宗泽不怎么看电影，也不清楚这电影怎么样。
    不过在韩宗泽看来，苏阳既然要运作，说明这电影票房应该已经有一两个亿了吧。
    只是当他离开南湖集团，用手机查了下后，差点没骂出声来。
    上映10天了，票房才105万。
    排片，跌到了0.5%。
    这么一个片子，你跟我说要搞出3亿票房出来？
    你确定不是在逗我玩？
    但是韩宗泽不好去质疑，因为苏阳之前说的很清楚了，就算没有电影票房，他也能凑的出6个亿。
    弄票房，主要是为了安抚人心。
    “3个亿，这种烂片只能搞假票房。你要是能实打实弄出3个亿票房，我当你孙子。”
    韩宗泽在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反正对于苏阳要搞这部烂片的票房，韩宗泽是很不看好的，因为搞假票房也得浪费几千万。
    虽然觉得有些浪费，但韩宗泽突然浑身都轻松了。
    因为他发现，苏阳居然也有被逼到弄虚作假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苏阳无所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