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带我去海边走走么，我想去看日落。”顾晓愚靠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说，面容倦怠无力，苍白消瘦得叫人心疼，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就像拼凑在一起的骨架，轻轻一碰，便会支离破碎。
    就这幅身子骨哪还经得起折腾？
    陈景浩和戈蓝互看了一眼，刚才医生把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顾晓愚剩下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难道还要剥夺她这一点点的愿望么……
    从医院到海边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车程，陈景浩特意叫了辆宽敞舒服的车，里面有沙发，司机开得也很平稳，可是顾晓愚还是很疲惫的样子。直到听到海浪的声音，那涣散呆滞的眸子才开始明亮起来，充满希冀的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海岸线。
    她是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大概都是和他无关的。
    陈景浩的神情微微有些失落，看着那张削瘦如骨的脸，心里特别难受，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他已经安排人把顾晓愚的血样送去国外最好的医院了，可就是查不出导致她全身肌肉萎缩坏死的原因是什么。
    她的血液里有不明物质，那是什么？难道是在地震被埋的时候侵入的病毒？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顾晓愚治好？
    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窗户映着那张愁眉不展的脸，都看在她的眼中，心口一丝一丝的痛。
    因为亏欠。
    “景浩，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顾晓愚的声音虚弱沙哑，身上的每一寸都在疼，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
    还不上的就欠着吧，若无相欠，又怎会相见？
    陈景浩转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有些怕，总感觉这像是一场生离死别。
    怕一眨眼，面前的人就会永远离开自己。
    “鱼鱼，答应我，无论有多难，都不要放弃好么？”他抓着顾晓愚瘦弱的肩膀，手下的重量单薄的让人心疼。
    那红彤彤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慌，害怕，还有深深的不舍。
    顾晓愚笑着说，“好。”可心里却在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景浩……”
    夕阳西下，一抹金色洒在湛蓝的海面上，反射出的光似美人鱼的鳞片，好看得叫人窒息。
    今天的海上落地好像特别的美，静谧、祥和。
    顾晓愚坐在轮椅上，沐浴着海风和夕阳，看着碧海和蓝天，享受着这自然赋予的一切，心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明亮。
    陈景浩和戈蓝一个推着轮椅，一个陪在她的身旁。
    生命的尽头，依旧有人陪伴，真是件叫人欣慰的事情。
    顾晓愚的嘴角抿出一抹浅浅的笑，失去肌肉支撑的脸并不好看，但眼睛里的光却是无比透亮晶莹的，仿佛能直达人的内心。
    “大蓝，景浩，其实这些天我一直活在自我折磨中，一直很累，很痛苦，我畏惧死亡，极度的畏惧，担心死后不能陪着晨宇和晨希长大……”
    “鱼鱼，别胡思乱想，你不会死的……”
    一听到顾晓愚提“死”字，陈景浩的情绪就特别激动。
    从顾晓愚有病到现在才短短几天，他吃不好睡不好，暴瘦了十多斤。
    这些，顾晓愚都看在眼里。
    “景浩，你听我说。”她没有多少力气。
    陈景浩张嘴还要说话，被戈蓝给拦住。
    顾晓愚继续往下说，目光落在远方的海面，纯净的色彩与水天相融，“我担心孩子，担心父母，担心熠聪，有太多放不下，我也想活下去，经过岁月晕染，青丝变白，慢慢老去，但命运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听到这，戈蓝和陈景浩的眼眶都湿润了，红红的。
    尤其是陈景浩，痛苦地抓着轮椅的把手，恨不得把指甲都陷进去。
    顾晓愚感觉到轮椅在抖，知道陈景浩的情绪很激动。
    “你们不要难受，我不会死的，我会化成风化成雨陪在你们身边，我会赖在你们的记忆里，赖在你们的心里，永远不会离开……”她在笑，笑得很美。
    陈景浩却要绝望了，“顾晓愚，我不要你活在记忆力，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你知道么？”
    他冲到顾晓愚的面前，失控地吼。
    哪怕余生日日不相见，只要你岁岁平安就好。
    最初从网上看见这句话的时候还不理解这种心情，当理解之时，已觉刻骨铭心。
    顾晓愚平静地看着他，声音除了虚弱，同样平静无波，“如果我的生命只剩这最后一天，你希望我怎样度过，开心还是难过？”
    面对这个问题，陈景浩愣住了，他很纠结，很痛苦，希望她开心，却不想她死去，心里像打了个死结，怎么也解不开。
    “你希望我开心。”陈景浩不说话，顾晓愚替他回答。
    “既然如此，就不要难过了，好好享受这一刻，不好么？”顾晓愚劝陈景浩的同时也是在劝自己。
    心里就算有千万挂念，终究抵不过命运的安排，与其痛苦挣扎，不如好好享受，自然、心情、生活，回忆美好的过往……
    能够在最好的年华遇到他，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
    顾晓愚说了太多的话，有些累了，目光涣散地望着远方。
    戈蓝推着轮椅，陈景浩陪在一旁。
    果然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三个会以这种方式散步。
    在顾晓愚说完那些话以后，陈景浩很努力地压制下情绪，不想让气氛太凝重，他给顾晓愚唱歌，唱她喜欢的小清新。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铃声想响起，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呼唤，我名字……”
    陈景浩唱歌特别的好听，纯碎的音色配着海浪的声音，让人陶醉。
    顾晓愚累了，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
    前方不远处，好像有剧组在拍戏，陈景浩和戈蓝都没太在意。
    直到一道不可思议的声音传来，“顾晓愚？”
    程珊珊看着眼前干瘦如骨的人，差点没认出来，要不是认出她脖子上戴的独一无二的定制项链，还有戈蓝和陈景浩陪在身边，她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个人是顾晓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