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熠聪抱着顾晓鱼在地上打了个滚，穿过骤雨般的子弹，护着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宴会厅的长桌下。
    “藏好，别出来。”他一手把她塞进去，一手持枪射击，等顾晓鱼藏好后，马上跑开。
    子弹紧跟着他的脚步，打在优质的波斯地毯上，碎片四溅。
    顾晓鱼紧张的心都要跳了出来，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桌布一角，在桌子下只能看见那双修长有力的腿，极速奔跑在枪林弹雨中。
    桌子上摆放的红酒瓶子被子弹击碎，红色液体顺着桌布流淌下来，浓重的酒精味裹挟着鲜血的味道，让人作呕。
    很快，有更多的人，被救援，塞到了桌子下面。
    还有一部分人通过救生通道，逃了出去。
    顾晓鱼怀里抱着个扎着双辫子的小女孩，小女孩一边哭，一边喊着妈妈，应该是和父母跑散了。
    她捂着小女孩的耳朵，通过破烂的桌布，布满焦虑的眼睛紧盯着从面前跑过的军靴，试图找到战熠聪的身影，并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一定要安然无事。
    震耳的枪声，伴着阵阵惨叫，呛人的硝烟味夹杂着血腥的味道，原本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一下子变成了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战场。
    顾晓鱼不知道这场生死较量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可对于她来说，就仿佛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界，快用尽她所有的力量和勇气。
    密集的枪声逐渐稀薄，没多久，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秒、两秒、三秒……
    静得让人心里不安。
    藏在桌子下的人，吓得瑟瑟发抖，不管是上了年纪的男人，还是年轻貌美的女人，眼神中无不流露着惊恐和慌乱。
    没有人敢动，都抱成一团，有的在哭，有的在张望。
    这场战争不知胜负，顾晓鱼捂着嘴，眼圈中含着泪水，垂下的高级天鹅绒桌布被打烂成一条一条，斑驳的光影映射进来，她看见一双修长有力的腿快步走了过来。
    真皮军靴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冷灰暗的光泽，正如它的主人给人的感觉，沉稳而内敛。
    一身特种兵作战服的男人隔着破碎的桌布，在她面前蹲下，坚毅硬朗的轮廓若隐若现。
    顾晓鱼一把掀开桌布，看见战熠聪的脸，激动的直接哭了出来。
    “没事了，有没有受伤？”俊逸的眉峰皱成一个疙瘩，战熠聪半蹲在地上，拉过一身狼狈的顾晓鱼，不由分说，仔仔细细上下检查了一遍。
    检查完，见她没什么大事，他的脸色似乎才缓和了一点点，可当目光落在顾晓鱼的划满了口子的胳膊上时，脸色立马又黑了下去。
    “我不疼，都是小……”顾晓鱼的话刚说到一半，就感觉战熠聪的黑瞳骤然一缩。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他迅速从腰间摸出枪，回身就是一发子弹。
    “咣”的一声，子弹精准无误射中从地上爬起来的雇佣兵脑门。
    鲜血汩汩流出，雇佣兵应声倒地，睁大的双眼似乎在诠释他的不甘。
    谁也没有想到，在最后一秒，他居然还能扣动扳机，只不过，枪口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啊！”伴着一声惨叫，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捂着中弹的胸口，倒在了地上。
    “爸——”四声裂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荣蓉飞一般冲了过去，从血泊中把男人拽了起来，眼中的泪水汹涌涌出，她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抱着父亲疯了一样，喊叫。
    “爸，爸，你不要有事，爸……”
    “快叫救护车，马上！”战熠聪眉峰紧皱，怒吼了一声，迅速冲过去，刚蹲下身，要查看荣丰的伤势。
    “啪”的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荣蓉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红着眼睛，嘶吼，“你混蛋！”
    看着战熠聪冷峻的侧脸被打得通红，顾晓鱼心跳一顿，特别的疼。
    “对不起。”战熠聪声音低沉，充满愧疚，一边说，一边抓了件衣服过来，堵住荣丰血流不止的伤口。
    “小荣……”脸色惨白如纸的男人，手抖了好多下，好不容易抬了起来。
    荣蓉赶紧握住他的大手，那只曾经牵着她的小手，给了她无数温暖的大手，此刻变得特别冰冷，冷得让她害怕。
    “爸，我在这，你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和我说。”荣蓉哭着说，声音抖得快听不出句子。
    荣丰一下一下喘息着，呼吸越发的困难，即便如此，还是用尽全力，扬了扬嘴角，露出以往慈爱的笑，只不过这次笑得不再红光满面。
    “傻孩子，生死……自有命，不要怪……熠聪，以后爸不在身边，不许再，这么任性了。”一段话本不长，可荣丰却分了好几段，才断断续续说完。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每一秒，生命都在流失。
    “爸，你别说了，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不听，我不听！”荣蓉摇着头，一边哭，一边嘶吼。
    小的时候，只要她一发脾气，爸爸什么都会顺着她的意思。
    可这一次，他没有。
    他的眼神越发的涣散，无光，似乎只有进的气，再没出的气，用尽最后的一丝生命抓过战熠聪的手，放在荣蓉的手背上，“熠聪，好好……照顾，小荣，我会看着你，你们，幸福……”
    说完最后一句，荣丰头一歪，彻底没了呼吸。
    荣蓉愣了，呆愣愣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僵硬了，直到战熠聪沉痛地伸手，帮荣丰合上眼，她才猛地意识过来，全身剧烈抽搐。
    “爸……”荣蓉情绪失控，紧紧抱着父亲的尸体，扯着嗓子嘶吼，浑身上下都被染上了鲜红的血，不管战友怎么拉扯，就是死死抱着父亲的尸体，不肯撒手。
    顾晓鱼孤单地站在充满死亡气息的大厅中央，直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一寸寸的疼，仿佛有针在扎。
    楼下传来120救护车的声音。
    不一会，救援部队急冲冲赶到，抬走了早已没了生命的荣丰。
    顾晓鱼依旧动也不动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