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副非要刨根究底的架势。
    实在是催急了，苏静白又丢了一件船员的衣服给我，“等你好了再说吧，真要是会死，我讲也没什么意义了，毕竟我不是什么好人，没兴趣在人临终之前负责答疑解惑。”
    闻言，我立马扯过那衣服又套上，裹得自己跟个粽子似的，“说话算数，等我好了，你就告诉我。”
    苏静白没搭理我，躺在毯子上睡觉。
    不忘提醒我，“你身上那么臭，暂时不要睡在毯子上了，我担心熏臭了我。”
    “那也是你给我的衣服啊。”我气鼓鼓道。
    但还是顺从的坐在了旁边的地上。
    好在身上的衣服很长很大，已经包住了屁股，厚厚一层，像是垫子，坐在地上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我靠着旁边的一个巨大废弃仪器打瞌睡，迷糊之间身体越来越热，出了一身汗，继而变得黏糊糊起来，特别不舒服。
    更不要说汗水浸润了最里头那件衣服，让臭味顺着张开的毛孔都钻进了我的皮肤里。
    光是想到这点，我就汗毛炸开，想要洗个澡。
    可这样的地方，想要洗澡实在是奢望。
    我能做的就是在那堆衣服里翻找，最后找了一件还算是干净的衣服，给自己换上，总算是干爽了一点。
    “真的好臭，”苏静白很嫌弃的看我，“早知道还不如让你直接发烧死了，好歹尸体腐烂发出臭味的时候，我都已经上岸了。”
    “那你后悔也晚了，我现在生龙活虎，保管能活到上岸。”我不客气的怼回去。
    又赶紧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之前答应我的，只要我烧退了，你就告诉我答案。”
    “好吧，就当是打发时间了。”苏静白点点头。
    她还是不准我靠近，远远的坐在地上，这才开口说故事。
    “那个水手死之后，我还没有到成年的年纪，按照规定就要被送回孤儿院，等到十八岁再出来生活。
    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孤儿院那个地方，大家都勾心斗角的，明明都是没爹没妈的孩子，还互相看不上呢。可比起那个家来说，孤儿院好太多了，所以我回去了。”
    回去的第一周，苏静白就遇到了宋阿姨和宋阿姨的老公。
    她们看背影，把苏静白给认成了苏静美。
    “我还记得他们的，之前他们两个人来看过我，说什么要带我回家之类的，后来就没了音讯，我以为是他们反悔了，很想问问看，但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又碰见了。”苏静白说道。
    她跟着去了院长办公室，想要找机会和宋阿姨夫妻问个清楚。
    结果扒在窗户沿儿上，就看见里站在里面的苏静美。
    “我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衣服，在阳光底下一照还会发光似的，我的妹妹被人领养走了，白胖圆润，可爱得很，粉嘟嘟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在孤儿院的样子。
    我正诧异的时候，院长往窗户这边看，吓得我赶紧松手，蜷缩在窗户底下不敢吭声，我才看见我身上那件灰扑扑的衣服打了很多补丁，指甲里藏了泥，很丑很丑。”
    隔着一道墙，姐妹俩已经成为了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等我缓过神来想要再往里看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苏静白说道。
    去了美好家庭的苏静美回了一趟孤儿院，随即又离开了。
    她像是一只漂亮的蝴蝶，上下翻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就消失在了苏静白的世界里。
    “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不来找我，甚至我想问问那对夫妻为什么换成了领养我妹妹，所以，我去院长办公室翻他们的资料，想打电话问问。”
    结果去翻到的资料上，却发现领养的孩子，名字原来是她的，后来被划掉了而已。
    痕迹还很新，应该就是上次带着苏静美到孤儿院的时候干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最开始要领养的人就是我，只不过我妹妹冒充我被领养，还央求他们最后改变了心意，真的把手续都改成了她的名字。”苏静白说道。
    恨意，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来的。
    苏静白在那种家庭九死一生，侥幸回到了孤儿院，只等挨到十八岁就可以出去过日子了。
    “高山那个时候也是孤儿院的孩子，他很喜欢我，我谈不上什么感觉，毕竟我对生活没有什么兴趣，能活下去就算是不错了。
    那个时候我想，大概我和高山离开孤儿院之后，就会去一线城市打工，租个房子，然后在里面结婚，生孩子，抚养他长大，浑浑噩噩一辈子，但见到苏静美之后，我改变了主意。”
    我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样感觉，静静的看向苏静白，“所以，你就冒充了她？”
    “人不可能一下子就变坏的，沈安，我哪怕杀了那个水手，也没有直接变成杀人狂，不是吗？”
    闻言我沉默下来，紧紧抿着红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我的认知中，苏静白就是因为自己的人生被顶替，所以才会歇斯底里想要报复大家的。
    可为什么从苏静白自己口中说出来，又不是那么回事了呢？
    我想知道真正的答案，于是耐住了性子，等着苏静白继续往下说。
    “我不想浑浑噩噩过完这辈子，所以我开始在孤儿院里努力表现，争取了为数不多出去上学的机会，事实上，也是高山帮了我不少忙，他帮我吓唬了好几个女孩子，逼得他们主动放弃上学的机会，另外几个不听劝的，高山就打伤了他们。”
    所以，苏静白就成为了高中生。
    在高中的三年里，她什么都不管，只是好好读书，在十八岁那年考上南城最好的大学，拥有全额奖学金。
    “也是那一年，我和高山都十八岁了，离开了孤儿院，在大学城附近租了一个房子，整整一个暑假，我们打很多工，什么钱都挣，高山那个时候就去当陪打呢，打一拳二十块，一晚上能挣好几百。”
    我几乎有点听不下去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你那个时候，不恨苏静美吗？”我问道。
    苏静白脸上忽然划过一抹恨意，“当然恨，但是想到那是我妹妹，也就忍下来了，我想只要我努力的生活，哪怕没有好的家庭领养我，我也可以活得很精彩，但是沈安，人生就是很讽刺，你越是幻想美好，老天爷就越是要给你重重一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