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夕凉最后的印象，是东东妈妈小山一样的身躯，伴随着老师的惊叫和孩子的哭声。
    然后，她再次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醒来。
    一睁眼，先看见凌雅芳担心的眼神，旁边翟凌霄一副怒发冠冲的模样。
    但她最担心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朝前一看，被子凸起，想来是没事。
    “凌霄、妈，”她不好意思笑笑：“让你们担心了。”
    “夏夕凉你怎么搞的嘛？吵什么架？什么重要你不知道？”翟凌霄像头发狂的狮子冲着她吼道。
    “你吼什么？出去！”凌雅芳狠狠剜了眼儿子厉声道。翟凌霄却站着不动，瞪着夏夕凉。
    “我怎么知道遇到那样的人？”夏夕凉顶回去：“什么重要？孩子最重要！”
    “你也知道孩子重要，你知不知差点就出事了？”翟凌霄冷哼道。
    “哦，你心里只有我肚子里这个，你没看依依脸上的抓痕吗？”夏夕凉瞪了他一眼：“你有点偏心吧？”
    “我偏心？我还不是……”翟凌霄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行了行了，夕夕刚醒，你惹她干嘛？医生不是说了情绪不能太激动？”凌雅芳推了翟凌霄一把：“你去叫医生来吧。”
    翟凌霄这才出去了。
    “妈，对不起，我没想到那家人是那样素质。”夏夕凉叹了口气：“其实她道个歉也就行了，还有理了，我真的是为依依气不过。”
    “气不过也不应该拿自己开玩笑。”凌雅芳面色严肃起来：“我知道你心疼依依，但是也要注意自己和孩子啊。”
    夏夕凉点点头。
    “我和凌霄找了幼儿园了，这件事老师也有很大责任，而且也没第一时间跟家长说，就是不对。”凌雅芳愤愤道：“学校说会批评老师的，你昏迷的时候，园长和老师也来看望了。”凌雅芳指指窗台上的果篮和花束：“还好你没事，不然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夏夕凉靠在枕头上，手在肚子上轻轻抚摸，还好这个宝贝没事，她自己其实也挺后怕。
    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千万不能图一时意气而伤了自己。她想起那些新闻报道，带婴儿车的妈妈不愿意给汽车让位被撞，超市里几句口角被砍……其实真心犯不着，和那些人理论要说法，他们能懂吗？能接受吗？真的懂真的接受，就也不是他们了。而最后，往往倒霉受伤害的，是自己啊！
    “妈，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夏夕凉语气弱下来：“其实，我就是看不得依依受欺负。”
    “我也问了老师了，依依也抓了人家，只是不厉害。那个孩子，说来也可怜，据说他爸上个月跟人打架关进去了，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他妈在写字楼做保洁，家里还有个老妈子病在床上，很不容易呢。”凌雅芳给夏夕凉削了个苹果递过去。
    夏夕凉一听，突然明白为什么东东妈妈那么激动。确实，医药费不管多少，对那样的家庭都是个重担。而她说东东以后不好，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加上他爸爸被关了，他妈妈自然更加敏感。
    夏夕凉哀叹一声，感觉自己这一遭有点自找的味道啊。
    “妈，我觉得那个幼儿园不好，你看这家长都是什么素质啊，今天是这样的，明天还不知什么样？我们也可能永远忍让吧？”夏夕凉想借机给翟依然换个好一点的幼儿园。
    “哎呀，这只是特殊情况，园长说了会把东东调到其他班。”凌雅芳一听便拒绝：“我每天去接，觉得都还可以。我们也要教育依依，人家不给就玩别的嘛。要谦让，以后弟弟出来了，难道弟弟要还要打弟弟啊？”
    夏夕凉听她一口一个“弟弟”没来由的烦躁，当下也失了再交谈的兴致。好在医生来了，也算避开了可能的争执。
    医生和蔼地笑笑：“都这么大月份了，还跟人打架，可不好哦。”
    夏夕凉知道医生在开玩笑，当下红了脸。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当时你应该是侧着倒地的，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照个彩超看一下，建议再观察3天。”医生看了看夏夕凉的情况道：“这几天注意胎动。”
    夏夕凉点点头，别说住三天，就是一个月都行。
    “家属出来办手续吧。”医生说完，便去查彩超排期了。
    翟凌霄跟着出去了。凌雅芳站起身：“我回家收拾收拾。”
    “依依呢？”夏夕凉这才注意女儿不在病房里。
    “幼儿园打电话的时候，我和多多奶奶在一起，不知道啥情况，依依在多多家。”
    夏夕凉“嗯”了声，孙小姐和多多她都挺喜欢，听到依依在多多家，也多少放心了些：“那妈快回去吧，在多多家也挺麻烦人家的。”
    凌雅芳点点头：“凌霄先陪着你，晚饭要不要我做了送过来？”
    夏夕凉看看已经黑下去的天空，怕是挺晚了。
    “你们吃了吗？”夏夕凉拿起手机，已经八点多了。
    “我们叫了外卖。”
    “那我也要外卖吧，这么晚了，妈你赶紧回去吧。明天再说。”
    凌雅芳想了想，跟进门的翟凌霄又交待了几句，这才走了。
    夏夕凉靠在枕头上，这是个单间，墙上有电视。她找到遥控器点开，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与翟凌霄独处的尴尬，以及做错事后的紧张。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翟凌霄走到她身边坐下，问道。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饿。”夏夕凉“嘿嘿”一笑。
    “想吃什么？”翟凌霄语气平淡，明显窝着火。
    夏夕凉与他多年夫妻怎么会察觉不到，当下有点卖乖：“不知道有什么啊，随便吧，粥就行。”
    翟凌霄在桌子上翻了翻，递给夏夕凉几张外卖单：“你看看。”
    夏夕凉点了份鲜菇滑蛋牛肉饭，小心翼翼地看着翟凌霄。
    翟凌霄点了餐，又去打了壶水，回到病房后就专心盯着电视上的新闻不说话。
    夏夕凉一边等饭一边也安静地看着完全没注意是啥的新闻，偶尔小心地看看翟凌霄。其实她挺希望翟凌霄说点啥，骂她也行，随便找话题也行，她都能接。但是让她开口，她看了看翟凌霄紧绷的脸，没有勇气。
    饭一会儿就到了，夏夕凉借吃饭掩盖局促。
    房间里饭菜香气萦萦，她夹了块牛肉正要吃，翟凌霄突然开了口。
    “我给妈打电话了。”
    “啊？”夏夕凉叼着半块牛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