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莉丝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她的视线，定格在那流淌聚合在地面上，宛如一片湖泊的黑色事物上。
    那站定在庭院侧门的女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对方的双眼一片灰白，显然是已经失去了视觉。
    但是，对方却像是能够看到她一样，在她没有出声的时候，站定在她身前，而且特意给她的视线留出了空位。
    特莉丝抬起头，望向对方的那一刻，对方出声道：
    “这是‘黑夜’，是黑夜王朝的遗留，吾等之主，永恒的太阳神，与黑夜对抗。”
    特莉丝看见，她伸出了手，向着自己伸了过来：
    “愚昧的盗火者，并没有意识到，黑夜不会怜悯任何人，背叛了吾主，也不会得到黑夜的恩宠。”
    带着空灵感的音声，在这火焰燎绕的庭院，在那片黑色事物之前，回荡着：
    “吾主不需要我等追寻，但我等只能追逐着吾主的脚步，避免被黑暗吞噬。”
    “入夜，我等无见光火，毫无遮掩。”
    “有愚人借得机敏，抢夺盗杀。”
    “有愚人背弃光火，期盼永夜。”
    “使人赤身，使人失物，使人困妄。”
    “他们晓得幽暗的惊怖，但他们看早晨却如我等见幽暗，因为，他们的所得所有，都藏于夜中，从夜中来。”
    “而神不理会盗杀，不理会愚妄，不理会我等。”
    “只因，我等不识光明的道，不住在光明的处所。”
    “只因，我等身无光火。”
    目盲的女人，手上冒出了火焰：
    “若是我等身容光火，如那火石，成了火灵，便成了神的使徒。”
    “神只应身容光火者。”
    “身无光火者，处于神的目光之外。”
    她的手，贴在了特莉丝的脸上，眼瞳，唇鼻，也贴在了特莉丝脸上：
    “我等需身容光火，才能掀起幽暗。”
    “我等需身容光火，才能让神的目光垂落。”
    “我等需身容光火，才能救这世间无见光火者。”
    灼热的吐息，在特莉丝耳畔划过。
    也正是这一刻，她的身体之中，火焰升腾而起。
    ......
    熟悉的光景浮现，尧言回到了高楼之上。
    他并没有找到在其他的痕迹，没有找到那先于自己一步离开的“猎犬”和那光影交错的污染体。
    应该是安全的，扫过周围一片景色之后，他的目光落在脚下的一块块碎片上。
    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将头盔碎片收拢后，他将自己那巨大的身躯分离。
    角蹄爪牙的怪鸦、形如流墨的墨鸦、形体错位的畸影鸦，安静诡怖的大嘴鸦，暗红摇曳的逆火鸦，一片片阴影小乌鸦，还有.....
    看不到的乌鸦。
    不，不是看不到，而是以其他乌鸦的视角，包括他整体视角也看不到的乌鸦。
    但是，以这个部分自己的角度来看，就能够看到了。
    那是一只光火交错的独眼鸦。
    比起其他的乌鸦，这只乌鸦的体型十分庞大，怪鸦、墨鸦、畸影鸦、大嘴鸦、逆火鸦加起来都不如这只乌鸦的体型庞大。
    而尧言也知道原因，毕竟这是他得到的最大的一颗星辰。
    身体整体是由火焰.....不，是由光组成的火焰交错形成。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
    被一圈暗影围拢而凸显出的亮光。
    并不是这个地方有光源，而是把这个地方的其他位置涂黑，就会让中间的位置显得非常明亮。
    对比色？
    这个例子，有些许接近，比较形象但有不少错位。
    如果剪纸来说明的话，或许会更好，一张黑色的纸，把中间裁出来，只剩下周围的边框，就能够中间形成一个可以看过去的框。
    但对于尧言来说，可以看过去并不是核心，其他的位置看不见才是重点。
    而且，这个可以看过去的框，是单向的。
    只有这边能够看过去，对面看不过来。
    单向透视玻璃？
    也并不够准确。
    因为，能力，他也已经能够大致确认。
    “第四面墙。”
    他翻找着记忆，从记忆中找到了这个词。
    而他，也明白了那个光影交错的污染体，为什么会去到那个世界。
    这个能力比起他，要更适合那个被他算计的污染体。
    那个能够通过光、通过视觉、通过各种光影现象使用能力的污染体。
    不过，很可惜的是，最大的这块已经被他拿走......
    不。
    想到这里，尧言思绪一顿，最大的一块，真的被是自己拿走的？
    在他之前，一直在窥视他的那只太阳神，那只被当成太阳神的精神世界生物，如果没有被杀死的话，或许拿到这块星辰的就是它。
    但是，除了被杀掉的“太阳神”本身之外，那只猎犬，有没有取得更大的星辰？
    能力的类型还真是多种多样。
    既然存在“第四面墙”，那么，“第三人称”甚至“第一人称”这种概念，是否也有对应的能力？
    而尧言这个时候，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能力的“契合度”，他的能力“契合度”，到底是由什么决定的？
    他所拥有的能力，一个个排列下来，一个个寻找共同点......
    概念是人类认识活动的产物，是人类将感知到的事物以某种符号的形式抽象提取、加以描述后的产物，是认知、是思维的基本单位。
    在这个精神世界，把他的“乌鸦”的能力，描绘成某些“概念”的复合，或者是概念再加工后的产物，应该没问题。
    大嘴鸦所代表的能力，应该就是他生前时人们关于“乌鸦嘴”这个概念的复合产物。
    一个能力，大致有三个区间。
    第一是前置条件，是这个能力使用时需要满足的、能力本身之外的条件。
    第二是效果，是这个能力使用后产生的现象。
    第三是范围，是这个能力使用后能够生效的目标对象。
    前置条件和范围容易混淆，但是效果就能够比较明显地区别开来。
    从这三点来看，“乌鸦嘴”和“谣言”的关系是什么？
    是乌鸦嘴制造谣言？是这种情况让这个能力和他契合度高？
    还是人们把一个人描述、定义为“乌鸦嘴”，这种结构，与谣言契合？
    又或者，是人们将以“乌鸦嘴”为模板，将自己的思维想象投射出来，形成了具备“谣言”部分的精神产物？
    尧言虽然对于进入精神世界、试炼空间时出现的文字比较信任，但是他怎么也不可能完全信任。
    一旦出了差错，有事的可是他自己。
    而且，他也已经经历过了，那种模糊的表述，带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