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缓缓落下西山，一轮朝阳从另一个方向徐徐升起。
    早上八点。
    天光大亮，有鸡鸣狗吠。
    阳光普照大地，红彤彤的光，给万物镀上了一层金边，遥遥看去，好像许多跃动的火焰。
    菜市场，贫民窟每天清晨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听说了没，神风舰队直接开进了瀛洲军港，神风皇太子源天海住进了总统府，全国所有城市都被戒严了！”
    “什么情况，难道神风帝国把入侵我们，把我们瀛洲岛纳入版图么？”
    “那倒不是……据说是因为一个帝国男人……没看到政府发布的公文么，只要找到这个帝国男人，就有五千万奖励！”
    “哇，五千万，我要找到这个帝国男人，不就发财啦！话说这个帝国男人是谁啊，居然能让神风帝国发了疯的找他？！”
    “据说……据说……是帝国那位圣者大人……他受了重伤，躲了起来……”
    “居然是母国的圣者大人？那咱华族人肯定不能出卖他老人家啊……”
    “小点声……这话要是让政府的人听到了，你还有命？！”
    猪头摊铺前，夏桔梗听着人们的交谈声，秀气微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她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买了些猪肉，想了想，又说道：“大婶，再给我一块猪肝。”
    妈妈跟她说过，猪肝可以补血，失血过多的人，吃这个很补的。
    “桔梗，家里来客人啦？”
    水桶腰的大婶说道。
    她就是昨晚敲夏桔梗大门的大婶，他们是邻居。
    “没……大婶……我……我来那个了。”
    夏桔梗说。
    “那是该补补。”
    大婶知道夏桔梗的职业，却并不歧视。
    生活本就艰难。
    能活着都算不错。
    谁又有资格去歧视谁呢？
    她还很喜欢这个孩子。
    因为她比大多数人都懂礼貌，人也很善良，是一个见着野猫饿肚子都要心疼好久的好孩子。
    大婶喜欢这个女孩儿干净的眼睛，所以多给了她一块猪肝，当然没有告诉她，若是告诉了，她便不会要了。
    夏桔梗提着猪肉和猪肝，几样小菜，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到了一家小诊所外。
    家里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发高烧了，浑身滚烫，接近四十度的高温。
    她在卫校两年的求学经历告诉她，这个“客人”需要服用抗生素，大量的抗生素，最好是输液，其次是针剂，药片基本都起不到太大作用。
    而在这个当口，买这些东西，太过敏感。
    她其实很聪明。
    爸爸还在的时候，都叫她聪明的桔梗。
    所以她走进了这间私人小诊所。
    瀛洲三月的春天，如孩子的脸般善变。
    刚才还是阳光绚烂，突然就大雨倾盆。
    沥沥雨声中，简陋的小诊所，传来男人粗重的鼻息和女人细碎的娇喘。
    五分钟后，夏桔梗从里面走出来，整理好了衣衫，撑着一把娟秀的小花伞，顺着贫民窟低矮的屋檐，往家的方向走。
    她手里多了一个包。
    里面有许多东西。
    能救李策命的东西。
    刚才那家小诊所里面的医生，是个黑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他的老婆是当地某个大佬的妹妹。
    他的老婆很丑，他很好色，他很怕他的老婆，他没有胆子去任何红灯区。
    总之这是一场十分公平的交易。
    他给夏桔梗想要的东西，夏桔梗也给他想要的东西。
    ……
    少女回到家后，在门口挂上一个弦月图案的门牌。
    这是本地楼凤通用的暗语。
    这个标志意味着她来了月事。
    也就不会有客人前来打扰。
    夏桔梗当然没有来月事，她只是需要时间给李策治疗。
    打点滴，注射消炎药与抗生素，伤口的清洗和包扎……
    这些东西，她在学校里都学过。
    虽然已经离开了学校两年，但她依旧处理的很娴熟。
    她是聪明的桔梗。
    在消炎药和抗生素的作用下，李策的体征，明显稳定了下来。
    他的情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夏桔梗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跟对自己的厨艺缺乏信心一样，她那点三脚猫医术，不把人治死都算不错了，怎可能起到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
    他的身体，拥有超过常人许多倍的自愈能力。
    事实上，在身体炎症褪去之后，李策身上的伤口，半日便结痂，按照这个速度，再过半日，竟是看不到任何伤口。
    而昏睡一天一夜之后，他损耗的神念，也稍微恢复了一些，人自然也清醒了过来。
    屋外又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恰好过去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夏桔梗一直没有合眼，专注照顾着李策。
    “谢谢你。”
    李策清醒过来后，很快就弄清楚状况。
    是个身在异域的华族少女救了他。
    “我……”
    夏桔梗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憋了半天，回了李策三个字：“不用谢……”
    她没有问他的身份，也没有问他的来历。
    她是聪明的桔梗，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她觉得，这个男人，不可能是坏人。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李策笑了笑，起身活动下筋骨。
    因为有了充足的食物和药品，他恢复的很快，已经有了基本的自保能力。
    他决定离开。
    觅地疗伤，三天之后，大概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到那时，他自然要去找神风人算账。
    至于为什么不在夏桔梗这里疗伤——倒不是李策信不过虽然从事那种职业、却心如琉璃的华族姑娘，而是怕连累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