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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开张了(H) 乱仑系列(未删节) 长日光阴(H)

第一七五章 癫狂终焉(十九)

      自进入礼堂伊始,特蕾莎便始终保持着一名旁观者的角色。她将自己藏身在立柱与墙壁夹角投射下来的、层层叠叠的阴影之中,仿佛一个离渺的幽魂。此后地狱修女便仿佛从焦灼的战局中凭空消失了。当达哈尔火急火燎地指挥众人布置防御工事时,她没有出现;当浑身是血的肯瑞科被抬进礼堂时,她依然没有出现;当埃修跟他带来的那些生力军跨入礼堂时,她仍旧没有出现——但埃修还是找到了她;而当礼堂中的大部分人都在梦雪草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时,她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平静地等待着布罗谢特走到她面前。
    “艾尔夫万小姐,请跟我来。”布罗谢特低声说。他领着特蕾莎进入通往图书馆的走廊,在高大厚重的书架间穿行。两人一直走到尽头,布罗谢特在最后一排书架旁停下,伸出手握住墙壁上的一个烛台,顺时针转动了三圈,逆时针转动了一圈之后,礼堂旁边的墙壁“隆隆”地升起,一条幽深的通道出现在他们面前。“基亚先生就安置在这条走道后的房间里,他的伤势还很重,不方便走动,我们在他的病床床脚安装了滑轮;房间的角落有火把跟火石;走道的尽头通往凝霜桥,有一辆马车停在出口。”布罗谢特简短地交待了几句,“形势所迫,我没法另行派人护送,但我依然会严格地遵守协议剩下的内容,波因布鲁并不会忘记您这些天的贡献。”他朝特蕾莎伸出手,却发现对方的情况有些异样。
    “艾尔夫万小姐?”布罗谢特轻轻呼唤了一声,但特蕾莎恍若不觉,她的眼神出现了片刻的迷茫,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意识的深处剧烈地倾轧。就连身躯也开始不自然地痉挛,她的部分肢体似乎想要转身回到礼堂,却随后又被余下的肢体坚决地制止了。“他不是……不是他。”她不断地低声重复,但脚跟却还是一点一点地朝后挪去。就在特蕾莎即将彻底背过身时,布罗谢特低声念道:
    “我们在天上的第一主神……”
    特蕾莎条件反应般地转过身,接着将那段主祷文背诵下去:“愿人人都尊秩序的名为圣/愿你的天平与剑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赐我们秩序/救我们脱离混乱的苦厄/消灭我们的敌人/如消灭你的敌人/因为公正、仲裁、统治/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Amen。”布罗谢特轻声为这段祷文划上句点。他注视着特蕾莎的眼睛,看着那些迷乱而混沌的光逐渐逐渐被一片疏离的空寂所掩没,而后沉入瞳孔的最深处,“他会做到的,第一主神与乌尔维特都站在他的身后。艾尔夫万小姐,你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您说得没错,谢谢。”特蕾莎低低地说,她终于恢复了身体的协调,同时也损耗相当的精力,在倚靠着书架休息了一会后才进入通道。布罗谢特在她身后扳动机关。老人默默地看着墙壁重新恢复原状,转过身时,视线停留在倒数第三排书架的某处。他长久地注视着那里,直到露西安娜尴尬地走出来。
    “回礼堂去吧。”布罗谢特走过她身边,并没有问责的意思。露西安娜吐了吐舌头,赶紧跟上。两人一言不发地穿过走廊。礼堂中此时已是一片起伏的鼾声,达姆士正在医仆的帮助下给最后一名清醒的黑矛骑士灌下掺了梦雪草的汤药,随后疲惫地靠在长椅上,扶着额头闭目养神。礼堂外砍杀的声音永无休止,汩汩的血从礼堂大门下方流淌进来,汇聚成一片沉凝的水洼,而且还在扩张。医仆及时撒上除味的药粉,但还是有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院长,”露西安娜在布罗谢特身后轻声发问,“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吗?”
    “图书馆就在后面,”布罗谢特找了个空地坐下,“书架第七排第十五栏最底层从左往右第八本书可能会对你有所启发,就当是开学前的预习了。顺便把第八排第九栏第四层最右边的那本书带给我。”
    ……
    仿佛有沉重的铅块盖在基亚的眼皮上,几乎要带着他的意识沉坠入脑海的最深处。他时刻徘徊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受伤时的景象在他脑中反复地闪回。基亚朦朦胧胧地知道这是服了强效麻醉药物的后遗症。他的左臂似乎还在,只是不能移动分毫。肩膀以下从骨骼到肌肉无一不在剧痛,他每一个试图挪动手臂的念头都只是让疼痛更强烈一分。而后基亚才终于意识到他的左臂早就被死亡骑士砍断了,那是虚幻的痛觉,却分外地真实。
    身下的床架吱嘎吱嘎地响动起来,有人正在推着他的病床移动。是谁?基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昏暗的火光在头顶闪动。一张金属的面具低下来看了他一眼。基亚露出个孩子气的笑容:“姐……”
    病床停了下来,“好好休息。”特蕾莎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这基亚的脸,声音温柔得让他感到陌生。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姐姐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帮我一起祈祷好不好?”
    祈祷什么?基亚还在茫然的时候,特蕾莎已经自顾自地、像是歌唱一般开始了祈祷:
    “我们在天上的第一主神/愿你护佑你的使者/愿他永远刚强胆壮/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惶/无论去往何方/你的天平与剑都必与他同在/他将重新扶正你的冠冕/教你的名字重新在人的口里传唱……”基亚懵懵懂懂地听着,这段祷文的内容是陌生的,歌颂的对象是陌生的,就连话语间的情意也是陌生的。姐姐在为谁祈祷?是姐夫吗?可是,可是——
    可是姐夫已经死了啊……
    眼皮越来越重,基亚沉沉地睡过去。漫长而昏暗的走道里回荡着特蕾莎泉水般清越的吟唱,滑轮在石砖上转动的声响单调地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