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酒，喝完之后，人未醉，心却在往事追忆之中烂醉。
    秦未央点燃一根烟，递给了郑勇。
    郑勇恭敬的抬手接过，想到昔日仰望的大将军，此刻就坐在自己身边，一边把酒言欢，一边抽烟叙旧，心中不免受宠若惊，唏嘘不已。
    念及当年，群山茫茫，敌寇肆虐，观昆仑之内，唯有大将军领命出征，虽未抬棺前行，却豪气干云，冲荡四野。
    何等气概，何等霸绝。
    一根烟抽了两口后，秦未央道：“等会通知所有欠你债的人，明日见，就说你得了巨额补偿款，要请客吃饭。”
    “……将军这是？”
    郑勇手抖了下。
    “长剑所至，不留宵小。”
    “明眸如月，不容沙尘！”
    秦未央口中说出这两句，郑勇已然明白一切，紧张之下又问道：“我弟弟他……”
    “我若叛国，还是你的将军吗？”
    秦未央问。
    郑勇愣了下，旋即毫无犹豫的摇头，“家国为大，情义只能搁一边了。”
    “那就对了，有些人背信弃义，怎能再称之为兄弟？你饱受风霜雨雪摧残，他在做什么，你内心煎熬痛苦，他在做什么？仅仅是有血缘关系的人渣罢了。”
    秦未央抽着烟道。
    郑勇闻言，眼眶变红，低头喝酒不言不语了。
    那些被弟弟郑磊私吞的补贴，郑勇没在乎过，一个无数次从鬼门关走过的人，钱财早就看淡。
    他唯一不能释怀的是，这些年，弟弟为什么不让他见一面老母亲？
    为什么？
    那双鬓染雪，瘦弱娇小的母亲，可还好？
    夜幕降临之下的临川，街道之上灯火亮起，一片璀璨，新年的脚步已经临近，很多喜庆的灯笼，以及中国结，挂在了大街小巷。
    年味渐浓。
    冬寒依旧。
    江畔别墅内，林意晚下班便就早早回去了。
    让她意外的是，往日里去哪都能玩到掀翻天的杨欣然，今日却异常的老实，正盖着一张毯子，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林意晚进来，木讷的打了一声招呼，“姐，你回来了啊。”
    “怎么没出去玩？”
    林意晚好奇的道。
    “……有些累了。”
    杨欣然干笑道。
    脑海中，一幕活人被打没的惊悚恐怖画面，再次于她脑海深处上映，此前也不知重播了多少次。
    她直到此刻，也没能平复内心深处的恐惧。
    也完全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被打没？
    一个人，又怎么可以强到这种程度？
    林意晚笑笑，换了一套衣服下来，开始给她做饭。
    虽说这个表妹有些刁蛮，但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倒是不错，杨欣然调低了电视的声音，走到厨房的门口，主动跟林意晚聊起了天。
    看似话题随意，实则处处在打听秦未央的背景。
    那十年，对方经历了什么，对她来说，真是万般神秘。
    而对于林意晚的回话，杨欣然自是产生了万般怀疑，但她却没敢点破，此刻的秦未央在她的眼中，已经是死神一般的存在，哪敢有半分的招惹？
    只是这奢华的别墅，是借来的？
    那五十亿的注资，是朋友的？
    林家莫名其妙的走运，是碰上机遇了？
    五里坡地皮，也是朋友给的？
    杨欣然都不信，她才没那么傻。
    她看着林意晚，只感觉对方谈及秦未央，眼神处处是浓浓爱意，神色腼腆之中带着羞涩，心中不由暗叹：恋爱之中的女人智商低，果然如此。
    “姐，你说俗世之中，真有影视剧中的那种绝世高手吗？”
    杨欣然忽然问道。
    “应该有吧，神武协会那位镇国侯，不是传说可以摘星取月吗？”
    林意晚笑着道。
    “那……姐夫当兵十年，没练出点功夫？”
    杨欣然旁敲侧击，仍难掩好奇。
    “他啊？我感觉，他就是个炊事兵，做饭进步神速，至于其他，没感觉有什么变化。”
    林意晚说着，自己开心笑起来，将猪脚放入高压锅，又放入葱姜香叶八角等，盖上了盖子。
    杨欣然撇嘴，懒得跟这个傻女人聊了。
    不久秦未央回来，三人就一起开始吃饭。
    桌上聊的都是过年的事情，算算距离过年，也就五天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大年夜林家都要聚在一起，不管在哪都要赶来吃年夜饭，否则林老爷子真要打人的，当兵的暴脾气，从没因为岁月的消磨，从这个铁骨铮铮的老军人身上消失。
    遥想当年，老爷子前来临川，想要看看将来的孙女婿什么样。
    却看到秦未央光着膀子，在跟一群浓妆艳抹的坐台妹打情骂俏，当即就火了，抄起旁边的拖把杆，就朝他抽去。
    那一下正中后背，火辣辣剧痛。
    林老爷子火冒三丈的脸，也依旧印记在秦未央的脑海。
    那几声痛骂，也是记忆犹新。
    你个兔崽子，不学好！对得起你爷爷吗，我们穿着草鞋，吃雪啃树皮，拿着命换来了这么好的日子，你就这么作？
    你爷爷让你给我林家当赘婿，是让你还人情！
    我不在乎这人情，我在乎的是，你有没有辱没秦老头的硬骨头！
    ……
    往事吹散风中，风骨却犹存。
    就不知十几年后，再见他老人家，又会是如何一副画面。
    “姐，你家最近发了，大年夜可以风光了。”
    杨欣然道。
    “别乱说，都是林家人，谁家日子过好了，都是祖宗积德。”
    林意晚道。
    “但祖宗分摊功德，也有多少的区别，你家啊，我感觉，十有八九是被偏爱了。”
    杨欣然吃着亮晶晶的米饭，眼角余光瞟到秦未央的身上，又收了回来，弦外之音是林家有了一个秦未央，将来怕是真要跳过龙门，富贵不已了。
    她就是再傻，也猜得出，一个抬手能将活人打没的家伙，背景该有多强。
    但林意晚，那明白其中之意？
    吃完后，秦未央主动去刷碗。
    林意晚则收拾桌子。
    杨欣然少见的主动请缨去洗水果了。
    到了厨房之后，她一边洗，一边悄悄打量着秦未央，好似总有种错觉，眼前这个系着围裙，戴着胶皮手套，沾染烟火，轻缓仔细洗刷碗筷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白日，抬手将一个活人打没的死神啊。
    “再这么看我，我会看回去的。”
    秦未央忽而道了一句。
    杨欣然立即收回目光，脸颊有些泛红。
    一边洗水果，一边终于忍不住，道：“林枫给我发信息了，说你杀了周天行，金胜尊不会饶了你，对方可是跆拳道宗师，说要杀你偿债，林枫也已经将你做的事，上报神武协会飞江堂了，肯定没少说你坏话。”
    “哦。”
    秦未央仅仅回了一个字。
    杨欣然想要看到的惶恐，半点没有。
    这下她可有些不爽了，“你不怕？”
    “等他们有实力让我怕，再问这句，才适合。”
    秦未央淡淡一句。
    好似骄傲至极，好似浮夸自大，好似那烈阳当空，锐气无匹的照下。
    杨欣然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现鄙夷，但仔细看去，却又心中生出一种错觉。
    好似，对方本就该这般说。
    好似那微弯洗刷的身子，一旦立起，便就如剑，光寒九州，便就如山，撼动四野……